蘇凝清依舊是麵無表情的盯著他。
她生得精致,此刻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一雙黑大的眼瞳就如同布娃娃一般,和先前那仙氣凜然的模樣竟是截然不同。
許久之後。
蘇凝清忽然咧唇一笑,慘白的麵色更顯得她唇瓣如同染上了血,黑眸空洞,甚至好似下一秒瘋癲。
她掃了一眼祁臨的藥材單子,眼瞳之中才像是漸漸有了溫度,聲音又變迴了先前溫溫柔柔的樣子,“相公這藥材單子……開的很有本事呢!”
蘇凝清抬頭,幽幽的道,“竟好似是踩著我的底線開的!
再多一分,她便幹脆將祁臨做了花肥。
畢竟再多一分,便是以相國府之力也難以為繼。
祁臨輕輕的咳了一聲,手掌握的拳放在唇邊,強抵威壓後唇畔邊上一縷鮮血滑入了他的掌心。
祁臨隨手將鮮血抹去,歎息,“沒辦法,為夫窮啊!
語畢,他又將沾了鮮血的手掌攤開,懶散散的歎息。
“娘子,日後可不要再同為夫開這些玩笑了,瞧這些許的內(nèi)傷,為夫又要花錢了……”
蘇凝清身後的兩個護衛(wèi),卻早已習(xí)慣了蘇凝清這種陰晴不定的情緒。
或者說,難以琢磨才是蘇凝清的常態(tài)。
不理會祁臨伸到自己鼻子下頭的手掌,蘇凝清忽然轉(zhuǎn)頭對禹蒙說道,“十八帝子,勞駕您再飛上去可好?”
禹蒙一愣,手掌無意識的在自己的鐵甲手上摸了兩下,轉(zhuǎn)而化作狂喜。
“好!”
“凝清,你可算看清這祁十九的賴皮勁了!”
“你定是失望之下要與我一同迴歸帝都吧!”
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jīng)束了自己的鐵甲獸威風(fēng)凜凜,神光熠熠的在天上等著蘇凝清了!
蘇凝清涼涼的掃了一眼天上的鐵甲獸,轉(zhuǎn)頭看了牧景音一眼,“牧老。”
牧景音聞弦音而知雅意,當(dāng)即抬手捏氣化柱,一根根的靈氣柱在天空轟然組成一張大網(wǎng)。
禹蒙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禹蒙身後那內(nèi)侍瞳孔一縮卻是驟然倒退,生怕自己也被牽連其中。
蘇凝清隻要不是殺了太子,區(qū)區(qū)一個帝子,死也就死了。
唰唰唰——
大網(wǎng)垂落,瞬息便將禹蒙連帶著鐵甲墨角獸轟然壓下!
轟隆隆——
碩大的巨獸砸到了地麵之上,已經(jīng)宛如一張肉餅,猩紅的鮮血散了一地,鐵甲獸的死亡是蘇凝清無聲的警告。
禹蒙的半死狀態(tài),則是祁臨要的。
禹蒙暈暈乎乎從異獸上起來,滿臉難以置信,“為什麼要對我出手?”
牧老心中歎息一聲。
她本是看好禹蒙做蘇凝清男歡女愛的教授人的,可哪想到,那祁臨兩句話就叫禹蒙如此狼狽。
禹蒙是徹底的沒機會了。
自那事之後,牧老本以為小姐已放下仇恨,卻不料,恨意在陰暗的角落肆意蔓延,越發(fā)雄壯。
可惜了,帝子是不行了。
那她想找配得上自家小姐的,隻能往大玄之外找了?
心下歎息,手上動作卻未曾有絲毫的鬆動。
氣息湧動之間,一拳送出,可怖的氣息如同靈光乍泄,精準至極的直衝禹蒙而去!
電光火石之間,禹蒙隻來得及掃了一眼自己的護道者,他見自己的護道者垂眸而立,便已知曉,這一拳非受不可。
噗——
一拳轟出,已然半死!
鮮血從口中汩汩流出,禹蒙雙目之中的神采更是陡然去了大半!
蘇凝清神色如常的走到禹蒙麵前,確認他已處於半死狀態(tài),不多不少,這才迴頭笑盈盈的對祁臨道,“相公已經(jīng)半死了,你可以一展雄風(fēng),好生教訓(xùn)這混賬一番!
雲(yún)霄聖地的眾人渾身僵硬。
他們一直都知道蘇凝清瘋子的稱號,隻是不敢相信。
如此可愛,他們甚至是當(dāng)著妹妹一樣疼愛的姑娘,卻是一個嗜血的惡魔。
弟子們不忍心的撇過頭去。
明弘毅就在這時衝了出來,歎息為難的左右看看,“所以我說啊,遇上什麼事,大家坐下來一起喝杯茶不好嗎?”
“為什麼總是要打打殺殺?!”
他雙手交疊的反拍著,臉上卻沒多少同情。
祁臨掃了他一眼,隻覺得他站的地方像是在防止禹蒙的護道人對蘇凝清出手一般。
祁臨伸了伸懶腰,隨意的從某個雲(yún)霄聖地的弟子腰間拔了根折扇出來,也不展開,隻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自己的手心。
“多謝娘子,娘子的執(zhí)行力果真沒得說!
心狠手辣!
一夜屠城之類的傳聞,怕也不是傳聞。
心中已然意識到蘇凝清和自己所見截然不同。
有心機,漠視生死。
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諸如這禹蒙,祁臨聽說過這一位十八帝子,深得當(dāng)今大帝寵愛,可放到蘇凝清麵前,還是該打就打。
甚至打到半死,也無所謂。
心中沒有敬畏的人,是瘋子。
神丹子嗤笑一聲,“你可千萬別覺得你家富婆對著帝王之子下手過重了,當(dāng)初我想要綁定蘇凝清的時候,可是親眼見著這帝都之人是如何對蘇凝清的……”
“要我說,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
祁臨目光微閃,心中歎息。
所以蘇凝清和禹蒙本來有仇,他現(xiàn)在倒是被拿著做了筏子。
可是,誰無辜,誰仇恨和他祁臨有什麼關(guān)係,難道他祁臨被逼著移骨的時候就不無辜、不可憐了?
在這等級森嚴無法跨越的大玄之中生存,誰都有秘密。
有的人把秘密藏在心裏,漸漸變成了瘋子。
蘇凝清是這樣。
他是這樣。
禹蒙,也一樣。
不過這禹蒙,明顯是瘋不過他和蘇凝清的。
祁臨行動之間,一塵不染的衣袂翻飛在淩亂破敗的荒蕪。
他就這麼蹲在禹蒙的麵前,白衣廣袖、俊逸出塵。
禹蒙重重的咳嗽出聲,似乎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先前的疼痛。
他憤怒的吼叫著,“祁臨!你等著,今日你的屍骨出不了墨城!”
禹蒙不敢問蘇凝清,隻能將自己的一腔怒火發(fā)泄在祁臨的身上。
聽了禹蒙的話,祁臨忽而咧唇一笑。
笑容竟好似蘇凝清先前那般的瘋。
因常年被移植根骨折騰的毫無血色的麵色,配上那嫣紅的唇……
“我這人還是有底線的,你不過是想殺我,卻又未曾付諸實踐罷了,我怎麼就好借著娘子的權(quán)勢殺了你呢?”
“這不好……不好……”
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在他的手心,祁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先前的溫朗都要化作了瘋癲。
禹蒙心髒驟然之間漏跳一拍,這人也是個瘋子!
在祁臨方才笑起來的那一瞬間,禹蒙就好似在祁臨的身上看到了蘇凝清的影子。
當(dāng)日,梅家覆滅。
十三哥的王妃跪在蘇凝清麵前磕破了額頭,蘇凝清正是那麼笑著的!
就這麼笑著,然後一柄匕首,飛馳著洞穿了十三嫂的心髒……
那時候蘇凝清笑容殷紅嗜血說,“他該死,你也同樣。”
“沒有人可以擋在我求活之路的前麵。”
親眼見自己嫂嫂死在權(quán)勢之下,禹蒙便一直不願意娶妻。
堂堂男兒頂天立地,若是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又何必拖累旁人?
自那日之後,世間便多了一個成日跟在蘇凝清身後,跪倒的蘇凝清石榴裙下的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