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軒心思機敏,洞悉無盡藏出身大雍,心底當即萌生一計,決意投石問路、加以試探。
在大雍他不認為除了同樣是偽十境的老祖和他的反骨仔師父誰能不怕夫子,能跟夫子拉上關係,這無盡藏便不敢隨意對自己下手,甚至還得將自己視作座上之賓,以禮相待。
如果你是東胡國土著,對夫子之名全然不知,倒也罷了。若是識得夫子,還不給他老人家麵子,夫子可就要“隨心而動”了,就問你怕不怕。
再者而言,沐雲軒可沒有半分欺瞞之語。
無論隋先生和夫子之間有什麼不愉快的過往,那他也是夫子的弟子。
即使無盡藏隱瞞得再好,沐雲軒還是從他微妙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了一絲絲端倪。
“十二先生……”無盡藏喃喃低語,反複念叨著這稱謂,眉頭微皺,似努力在記憶深處翻尋著什麼。片刻,他眼眸驟亮,抬眼看向沐雲軒,沉聲道:“你所言的十二先生,可是隋圖萬?”
沐雲軒神色坦然,昂首應道:“正是。”
“老夫印象裏隋圖萬不是與書院割袍斷義了麼?”
沐雲軒神色一凜,卻仍鎮定自若地迴應道:“前輩所言,不過是江湖流言,以訛傳訛罷了。隋先生與書院情誼深厚,豈是旁人三言兩語能斷得了的緣分?當年之事,內裏隱情複雜,諸多誤會糾葛纏繞,遠非表麵所見那般簡單決絕。”
無盡藏眉梢輕挑,目光中滿是狐疑,冷哼一聲道:“哼,江湖傳言雖多添油加醋,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隋圖萬當年行事,轟動四方,他既已踏出書院門庭,還能留著夫子弟子之名分?老夫可不信,夫子那般人物,能容得下叛逆師門的行徑。”
沐雲軒有些裝不下去了,他壓根兒不知道隋先生和書院之間發生了什麼糾葛。
隻是這無盡藏居然說隋先生叛逆師門,這名頭可是不小。
他眼神不斷閃爍,確實,就算他去書院好多次,夫子也從未問起過隋先生,內情估計確實不簡單。
想了想,最後他的迴答還是落到了“隨心而動”四個字之上。
“既然前輩知道夫子,定然知道書院上下,素來講究‘隨心而動’,行事但求無愧於心、順應正道,從不拘泥於世俗常理,亦不屑困於陳規舊矩!”沐雲軒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
無盡藏微微仰頭,目光陷入沉思,腦海中諸多關於夫子的傳聞走馬燈似的一一閃過。細細迴想起來,夫子行事的確仿若天馬行空,超脫常軌,哪一樁哪一件能用世間尋常道理去度量、去解讀?
論及為人,夫子更是特立獨行,似閑雲野鶴,不羈於流俗,行徑迥異於常人,堪稱江湖中的一朵“奇葩”,叫人難以捉摸,卻又心生敬畏。
沐雲軒覺得不能始終糾結在隋先生一事上,他繼而說道:“說來我跟書院關係匪淺呢。”
無盡藏微微挑眉,輕 “哦” 一聲拖長尾音,看著沐雲軒,等著沐雲軒的下文。
沐雲軒神色從容,抬手不慌不忙地理了理略顯褶皺的衣襟,隨後說道:“敢問前輩,離開大雍迄今已然幾何?其間可曾有過歸鄉之行?”
無盡藏雙手背負身後,挺了挺脊梁,沉聲道:“老夫闊別大雍已然三十餘載,其間為了了結一些事,也曾迴去過兩次。”
“那前輩可知道夫子如今又收了一個弟子?”
無盡藏聞言,眉頭微微一蹙,目光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沉默片刻後才道:“我聽聞夫子自從隋圖萬叛離師門之後夫子心灰意冷,便再未曾納徒。如今你提及他新收弟子一事,倒是蹊蹺,究竟是何來曆,你且細細說來。”
沐雲軒想了想夫子那放蕩不羈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可能有心灰意冷一說的。
他迴道:“這十三先生便是天機閣當代閣主的千金赫連芷柔。”
無盡藏聽到“天機閣”三個字也是有些神色變化,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天機閣中隱匿著一位能與夫子並肩的絕世大能。
夫子收徒,向來秉持一個 “緣” 字,這個“緣”主要是天賦。
哪怕對方出身名門、背後勢力遮天蔽日,若是天賦不足,夫子覺得他們之間無師徒之緣,也難以踏入夫子門下,成為其座下弟子。
“如此,這赫連芷柔究竟有何殊異之處,能入得夫子法眼?”
沐雲軒稍作思量,答:“大雍第一天驕,算不算?”
“年紀幾何,現今境界怎樣?”
“未滿二十,如今已然是一位武尊了。”
無盡藏神色微微動容,如此想來,若夫子將天機閣當代閣主的千金收入門下,細細琢磨,倒也合乎情理,並非全無可能之事。
“既如此,你先前所言與書院關係匪淺,究竟所指為何?” 無盡藏目光銳利,緊緊盯著沐雲軒追問道。
沐雲軒神色坦然,拱手迴應:“不瞞前輩,書院那位十三先生,正是小子的娘子”
劄木合聞言,詫異地開口:“可你之前不是稱自己是贅婿麼?”
“沒錯啊,我入贅的天機閣啊。”
劄木合突然想起他們對陣之時,有一靚麗女子將沐雲軒叫做“夫君”。
“你說的,可是那日手持一柄秀麗寶劍,與我交手的那位女子?”劄木合問道。
“對呀。”
無盡藏麵無表情看著劄木合,問道:“他所言之事,可是屬實?那女子當真未滿二十,卻已然晉入八境之列?”
劄木合點了點頭,迴道“確實如此。”
無盡藏又問道:“你可有傷她?”
劄木合麵露羞愧之色,迴道:“迴師父,那女子劍法卓絕,劍招淩厲且變幻莫測,加之另有兩人從旁協助,攻勢連環,配合默契。弟子無能,未能傷她分毫。”
無盡藏心底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夫子向來護短,要是傷了那女子,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