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寂滅。
時間仿佛在這混沌的空間中失去了意義,也許漫長如歲月的流轉,也許短暫如白駒過隙的瞬間,一切都陷入了無盡的混亂。
許哲緩緩搖了搖頭,極力想要將那眩暈帶來的強烈不適感驅散。
他的腦海中一片迷茫,滿心都是疑惑。
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隻模糊地記得,在即將靠近某個巨大而神秘的氣泡之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如洶湧的潮水般向他襲來,對他造成了近乎毀滅性的重創。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徐嬌奮力甩入那氣泡之中,而自己卻硬生生地承受了那致命一擊。
被襲擊了!
許哲心中暗自慶幸,還好這具濁因的肉身經過無數淬煉,足夠堅韌強悍,才勉強抵擋住了那兇猛的一擊。
可緊接著,新的憂慮湧上心頭:這裏是哪裏?
他努力睜開雙眼,卻隻看到四周是一片如墨般濃稠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他試圖起身,卻驚覺不知何時,自己的周身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鎖鏈緊緊纏繞,背後更是傳來一陣仿佛肌肉被撕裂般的劇痛。
他艱難地轉頭看去,隻見兩道閃爍著寒光的銀鉤,不知是以何種奇異材質鍛造而成,死死地鎖住了他的琵琶骨。
許哲心中一沉,試圖運轉體內的濁力,卻發現全身綿軟無力,那鎖鏈之上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而特殊的力量,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體內的濁力死死壓製,使其無法調動分毫。
“醒了?”
一道突兀的聲音在許哲耳邊響起,打破了這死寂的氛圍。
許哲這才驚覺,此地並非隻有他一人。
他緩緩轉頭望去,隻見周圍林零總總地掛著約莫十幾個人,他們個個麵色蒼白,眼神中滿是絕望與無助,就如同一隻隻被束縛住等待宰殺的羔羊。
“你是宗門哪峰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那人開口問道,言語間帶著一種怪異的腔調,不過許哲還是勉強能夠聽懂。
見許哲依舊在奮力掙紮,那人不禁好心出言提醒道:“放棄吧,炎魔族的鎖神鏈可是專門為對付人族修士而精心打造的。”
炎魔族?!
許哲聽到這個名字,心中微微一震,他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
突然,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在本尊的神木獄中,不是曾經關押過其洞虛中期的首領焰魁麼!
如此說來,這裏應該就是靈界,自己還是進來了。
“這裏,是靈界?”許哲還是忍不住開口確認。
“你這話說的……等等,你該不會是飛升修士吧!”
那人的言語中,明顯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見許哲沉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此事,不由得笑道:“那你的運氣可真是差到了極點!剛飛升就落到了炎魔族手裏,隻能說時運不濟,命運弄人啊!”
“能說說這裏的情況麼?”許哲問道,他深知此刻必須盡快了解周圍的環境,才能尋找脫身之法。
“情況?還有啥情況,這不明擺著嘛,咱們現在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的命。”
那人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滿是無奈與絕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片刻後,他像是突然迴過神來,趕忙又接著說道:“靈界,壓根兒就沒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在這兒,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到處都在上演著血腥廝殺,戰爭就跟吃飯喝水一樣,是家常便飯。
就說咱們龍華宗和炎魔族,為了搶奪一處富得流油的礦脈,前前後後都鬥了好幾場了,兩邊各有輸贏,誰也沒占到太大便宜。而咱們這群倒了八輩子黴的家夥,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得淪為炎魔族的盤中餐,成為他們飽腹的食物。”
“對方食人?”許哲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驚怒。
“那當然,這有啥好奇怪的?就如同咱們平日裏捕殺妖獸,弱肉強食罷了,在他們眼裏,咱們人族修士跟那些低等妖獸沒啥兩樣。”那人撇了撇嘴,臉上滿是苦澀。
“就沒有機會逃脫?”許哲不死心地追問。
“怎麼逃?你看看這四周,戒備森嚴得跟鐵桶似的。除非宗裏不惜一切代價打過來,把咱們給救出去!”
那人說著,緩緩環顧了一圈這昏暗陰森的囚牢,隨即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笑聲中透著深深的悲哀,“可惜啊,咱們這群人,在宗裏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沒有一個能讓宗裏舍得花那麼大代價來營救的。”
從他那滿是悲涼的語氣中,不難聽出,被關押在這兒的這些人,全都是被龍華宗當作棄子,無情舍棄了的。
“你們就這麼甘心坐以待斃?”許哲目光炯炯地看著那人,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與倔強。
那人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不甘心又能怎樣?咱們早就試過各種各樣的法子了,可這炎魔族的鎖神鏈實在是太厲害了,任憑咱們絞盡腦汁,使盡渾身解數,也根本掙脫不開。而且,炎魔族安排的看守跟惡狼似的,一刻不停地盯著咱們,稍有一點風吹草動,立馬就會遭到他們殘酷無情的鎮壓,不死也得脫層皮。”
不管對方怎麼想,自己可不打算坐以待斃,既然鎖住自己,索性那琵琶骨部位不要也罷,決定強行突破撕裂背部。
剎那間,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肌肉緊繃,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這一刻被調動起來。
然而,就在許哲憋著一口氣,奮力發力的那一瞬間,背後的鎖鏈仿若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剎那間熾熱通紅,緊接著“嗡”的一聲悶響,爆發出一道道血紅色的詭異力量。
“炎毒!”
許哲心中大驚,還未來得及做出更多反應,那炎毒便如洶湧澎湃、勢不可擋的狂暴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沿著他的經脈瘋狂蔓延開來。
剎那間,他隻覺渾身每一寸血肉、每一處靈魂感知之處,都好似被千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刺,那劇痛之感排山倒海般洶湧襲來,令他幾乎昏厥過去。
許哲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許久,背部的鉤子終於停止了顫動,肆虐的炎毒好似退潮的海水,緩緩平息下去。
一直默默關注著許哲的那道身影,見他如此狼狽,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嘲諷打趣道:“怎樣?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吧,別白費力氣了,這炎魔族的手段可不是你能抗衡的。”
“不!”
許哲緊咬著牙關,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個字,此時他心中已然發狠。
剛才那番近乎拚命的操作,雖說讓他吃盡了苦頭,但也並非毫無作用,他敏銳地察覺到,體內那神秘的濁仙尊位似乎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隱隱有了一絲微妙的反應,仿若即將覺醒一般。
“繼續!”
一旦放棄,等待他的便隻有死亡,或是淪為任人宰割的悲慘下場。
就在這時,周圍的黑暗空間仿若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撕開,熊熊火光瞬間亮起,一股炙熱得令人窒息的氣息撲麵而來。隻見一道身形高大、周身泛著詭異紅色光澤的類人型生物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了進來。
這炎魔族的家夥一進入囚牢,便仿若一位傲慢的屠夫走進自家的豬圈,眼神中透著冷漠與貪婪,如同挑選獵物一般,一對血紅色的豎瞳緩緩轉動,極其仔細地打量著四周懸掛著的眾人。
最終,它那粗壯的手臂猛地伸出,一把提起一道顫抖不已、驚恐嚎叫的身影,任由那人在絕望的嚎叫與不甘的掙紮之中,如拖死狗一般將其硬生生地拖了出去。
囚牢內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唿聲與抽冷氣聲,眾人眼中滿是恐懼,他們深知,那被拖出去的人,無疑是被拽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即將麵臨生不如死的悲慘命運。
就在這仿若死寂深淵般的壓抑氛圍中,一道嗚咽的哭泣聲,突兀而又淒厲地打破了沉悶的寂靜。
那哭聲婉轉悲切,仿若裹挾著無盡的絕望與恐懼,恰似一顆在黑暗幽獄中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心靈,終於不堪重負,在這一刻徹底支離破碎,再也無力承受這囚牢內如千斤巨石般令人窒息的壓抑,徹徹底底地崩潰了。
相較死亡那轉瞬即逝、或許還能帶來解脫的剎那,這望不到盡頭的等待,卻似一把鈍了刃的鏽刀,一下又一下緩慢而殘忍地切割著眾人的心智。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隨著煎熬與折磨,使得眾人本就脆弱的精神防線,如同搖搖欲墜的危牆,逐漸崩塌瓦解。
在一片嘈雜喧囂與無邊恐懼相互交織的混亂中,反倒是剛才同許哲說話的那道聲音,憑借著幾分機警,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外。
“咱們這裏麵,有女修麼?”他微微皺起眉頭,輕聲呢喃著,語氣裏帶著一絲疑惑,目光在昏暗的囚牢中四下搜尋。
“嗚嗚……爹,我錯了爹,女兒知錯了!”
那哭泣的女修已然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心肺中艱難擠出,飽含著無盡的懊悔與悲戚,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不斷迴蕩。
“你是哪峰弟子!”有人焦急地追問,試圖從這女修身上尋得一線生機。
“我不是弟子,我爹叫寧如海!”女修帶著哭腔迴應,聲音顫抖得厲害。
“轟!”
這簡短的幾個字仿若一道驚雷,在眾人耳中炸響。
“玉霄峰主寧如海!哈哈哈,有救了,兄弟,有救……”那人激動得嗓音都變了調,眼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剛喊到一半,聲音卻戛然而止。
原來,不知何時,許哲已然悄無聲息地掙脫了那鎖住琵琶骨的猙獰鉤子,背部留下兩個血肉模糊、深不見底的巨大空洞,鮮血汩汩湧出,順著他的脊背蜿蜒而下,將他身後的地麵染得一片刺目猩紅,場麵顯得淒慘無比。
可此刻的許哲,卻仿若不知疼痛一般,他雙眸緊盯著囚牢入口,眼中寒芒閃爍。
就在眾人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時,外界猛然傳來一陣天崩地裂般的轟鳴,緊接著,一股強大得足以震撼靈魂的靈力波動洶湧襲來,使得整個囚牢都劇烈顫抖起來,仿若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這……這是怎麼迴事?”有人驚恐地喊道。
剛才與許哲搭話的那人,強壓下心中的慌亂,仔細聆聽片刻,而後神色一振,大聲說道:“兄弟們,莫慌!依我看,外麵這動靜,八成是宗內來人了。想必是得知咱們被困,前來營救。這位兄弟……”
他說著,看向許哲,眼中滿是懇求,“你既然有如此能耐,能掙脫這炎魔族的禁錮,定非凡人。眼下咱們得齊心協力,你若將我們救下,咱們便可裏應外合,一起尋得生機,逃出這鬼地方!”
眾人聽聞,紛紛將目光投向許哲,那一雙雙眼睛裏,滿是期盼與哀求,好似許哲已然成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
許哲微微皺眉,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深知此刻情況危急萬分。
雖說自己拚盡全力掙脫了部分束縛,可背部那兩個巨大的空洞還在汩汩冒血,體內濁力也損耗嚴重,如同即將幹涸的溪流。而且,炎魔族的看守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一旦發現囚牢內的異樣,定會如惡狼撲食般洶湧而來。
然而,若不放手一搏,眾人都隻有死路一條。
思索片刻,他咬咬牙,沉聲道:“好!”
眾人聞言,麵露喜色,忙不迭地點頭,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光。
許哲強忍著背部如刀割般的劇痛,雙手微微顫抖著,調動起體內所剩無幾的靈力,緩緩伸向身旁幾人背後的鉤子。
每一次觸碰,那鉤子上傳來的炙熱炎毒便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手掌,疼得他額頭青筋直跳。
但他牙關緊咬,硬是不吭一聲,一點點地將鉤子從幾人背上拔出。就在這時,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股濃烈刺鼻的炎魔氣息。
顯然,是有炎魔族察覺到了囚牢內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