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千麵魔君之亂已經過去了半月,清明在那一戰(zhàn)中受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王浩然和形累道人傷重些,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修養(yǎng),此時也已經能勉強下地了。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隨著千麵魔君出世的消息傳出,江楓城中又是湧進來了一大幫慕名而來的江湖人士,紛紛朝著江畔閣樓的遺址聚集,每日來往人群絡繹不絕。
不曾想千麵魔君活著的時候人人畏懼,離世以後居住的地方反而如此受歡迎,著實荒唐。
而距離江畔閣樓最近的望江樓也迎來了生意最紅火的時候,酒樓的頂層能直接看到江畔閣樓的遺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焦黑的廢墟,地麵上雲中君和清明交戰(zhàn)時在犁出的一道道劍痕,一覽無餘。
那一片巨大的空地已經被官府用圍欄圍了起來,以免被遊客破壞,這種斂財的機會,江楓城官府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此時清明,形累道人,王浩然三人正坐在酒樓最上層的包間裏麵,遙遙望著窗外風景。
望江樓不愧其名,江麵畫舫上的紅燈籠與水麵上的楓葉交相輝映,美不勝收,兩岸晚風拂柳,不知在傾訴誰人的思愁。
清明端起酒杯對著兩人,笑道:“這次,真的是要分別了!
王浩然和頭上依舊纏著紗布的形累道人鄭重得點了點頭,也是拿起酒杯輕碰了一下。
飲盡杯中酒,三人相視,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三人一身肝膽,自然不懼離別悲歡,此次一別,恐怕還是為了日後更好的相遇。
王浩然有些擔憂得看了一眼形累道人,愁道:“你這,沒事吧?”說著,王浩然就是指了指自己的臉。
形累大人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道:“是醜了點,不過比你好不少,你這麼醜都長這麼大了,還擔心我呢?哈哈哈哈!
王浩然眼睛一瞪:“你還嘲笑起我來了?!找打!”
兩人說著就是在包廂裏打鬧了起來,形累道人包裹在頭上的紗布也在打鬧之中掉落,露出了裏麵完全扭曲,幾乎分不清鼻子嘴巴的臉。
此時正好有侍女端著菜肴上來,看到形累道人的臉,嚇得驚叫一聲,手中的菜肴灑落了一地。
形累道人趕忙將紗布重新纏在頭上,沒好氣道:“你看,你這猢猻嚇到人了吧,佛祖說過,長得醜就不要出來嚇人。”
被形累道人嘲笑了一番,這次王浩然倒是難得沒有迴嘴,囁嚅了一下,最後終究是沒張開口。
王浩然很清楚,形累道人雖然表麵上沒表現出什麼,但是心裏落差一定極大,或許未來的一段日子都會陷入自卑之中,就和當年的自己一樣。
而比起自己,形累道人原本容貌俊美,體會過容貌帶來的各種曲意逢迎,此時從天上墜入泥裏,這種巨大的落差,恐怕很難承受。
但偏偏這種難受,外人無法分擔,隻能由形累道人獨自一人扛著。
侍女神色驚慌得收拾地上打飯的菜肴,一邊道歉。
形累道人則是笑嘻嘻得表示沒關係。
一直到侍女退下,形累道人才是哈哈一笑:“當年師傅給我取名形累,我還以為是嫉妒我容貌俊美,沒想到居然在這麼多年以後被他老人家一語成讖,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哈哈哈!
清明默默飲下一杯酒,初見形累道人之時,隻覺得形累這個名字取得是真吹牛,偏偏人家還長著一副俊美的麵孔,讓他無法反駁,不成想,最後居然會變成這樣,當真是世事無常。
“你們後麵,怎麼打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國?”清明開始轉移話題。
形累道人和王浩然均是搖了搖頭。
“下山太久了,再不迴去,師傅下山找我,恐怕我腦殼子都要被打腫,而且此次和千麵魔君一戰(zhàn),我才知道自己道法還是太弱了些,得再多修煉修煉!毙卫鄣廊顺谅暤馈
王浩然跟著道:“我也要迴淮北了,現在我已經是一流高手了,得迴家炫耀炫耀哈哈哈!好讓那些嘲笑我的王八蛋看看!”
清明也不失望,從小達到見慣了離別,端起酒杯大笑一聲:“好,那就江湖再見了!今天晚上都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他日再相逢!
“清風動天地!”
三個酒杯碰撞,窗外明月當空,豪爽的笑聲傳遍整個酒樓,與酒樓中的其他聲音交錯,經久不衰。
江湖人士談起離別,從來無愁緒,隻有一壺清酒,幾聲豪言。
......
就在此時,同處一片明月之下,遙遠的北國之北,一座雄關孤零零屹立在戈壁之上,巨石壘砌的牆垣上滿是歲月摧殘的痕跡,壁壘高達三四十幾丈,在下麵的十幾米處,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就像是巨輪水下攀附的青苔。
關外屍骸遍地,散發(fā)著陣陣惡臭,再遠處的戈壁灘呈死白色,偶爾還能看見一些碎骨,那些白色的沙礫居然都是碎骨風化形成,也不知其中埋下了多少英魂。
而在關內,則是萬家燈火,無數堅冰切割建築的冰屋裏,一個個士卒來不及洗去臉上的血跡,脫下沉重的盔甲,就這麼合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高聳入雲的城牆之上,一個在腦後紮了小辮子的中年男人穿著單薄的麻布長袍,倚靠在垛牆上,拿著一個破舊的酒葫蘆,有一口沒一口得喝著。
若是清明在這一定就能認出來,這正是他心心念念不靠譜的師傅,李程。
月下兩道劍光從關內破空飛來,落在了李程身邊。
李程見到來人,眉頭一挑:“呦,這不是我的老熟人嘛。”
端午漆黑沒有眼白的瞳孔裏看不出喜怒哀樂:“戰(zhàn)局如何?”
李程笑哈哈得過來搭住端午的肩膀:“醒了。抗挺及時。”
端午推開李程搭著自己肩膀的手臂,冷聲道:“這麼多年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的,對前輩也不知道尊重!
李程訕笑著收迴手:“咱倆都這麼熟了,就沒必要講這些俗世禮節(jié)了吧?”
端午瞥了一眼李程:“怎麼?熟的都可以占我便宜了?是不是我還得叫你一聲師傅?”
李程幹笑兩聲,馬上轉移了話題,對著另一道人影打趣道:“呦呦呦,我還以為是誰呢,來了也不吭聲,強老頭,你終於舍得下山啦,我還以為你要老死在藏劍峰上呢?一把年紀了,別這麼死心眼,想想當年咱們行走江湖的時候,多開心啊。”
說著,李程不安分的手就是搭在了藏劍峰大峰主少陽的肩膀上。
少陽也是毫不客氣的推開了李程手臂,冷聲道:“我和你不熟。”
一連碰了兩個軟釘子,李程也不在意,拿起葫蘆飲了一大口酒:“說的什麼話,人都來了,臉皮還這麼薄,嘿嘿,嗝~”
說著,李程就打了一個酒嗝。
端午也不理會李程,將目光鎖定在了遙遠的視線盡頭,麵露追憶:“這麼多年了,這地方還是老樣子!
少陽站在牆頭之上向下望去,以他的目力,可以將所有的細節(jié)都盡收眼底。
瞳孔一縮,沉身道:“這關外,究竟有什麼東西?”
李程哈哈一笑,嘲笑道:“你看你,一把年紀了一點見識都沒有!
說完李程看了看天色,明月當空,將酒葫蘆懸掛在腰間係緊:“來的正巧,它們,要來了。”
遠處地平線的盡頭,黑暗籠罩之處,一道道身影出現,密密麻麻得如同潮水一般,朝著雄關湧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