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府主屋素雅的大廳之中。
齊老麵色鐵青得坐在桌案前,握著杯盞的手止不住得顫抖。
屋中不斷充斥的血腥味混雜著檀香刺激著神經。
即便不轉過頭,齊老也很清楚,自己小心嗬護了幾十年的小兒子,現在已經沒了。
庸碌數十載,獨自登高,齊家自己這一脈,終究是斷了。
渾濁的淚水自眼眶湧出,滴落在茶盞之中,為本就苦澀的濃茶更添幾分愁緒。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逼我......”齊老一邊搖著頭,一邊緩緩站起身來,看著對麵的老乞丐,眼中滿是複雜。
然而老乞丐卻顧不得那麼多,殺了齊思昀之後,大仇得報,一股快意與豪情充斥在心間。
“寶寶,欣兒,我為你們報仇了!若你們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齊老強壓下心中悲戚,高聲道:“斷江流,既然你不念舊情,那我自然也秉公處理,今日你擅闖齊府,殺我家眷,按律當斬,你可知罪?!”
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妻兒大仇得報,死又何懼哉?”
齊老冷笑一聲:“你當然不怕死,可那門外的兩個兄弟,也被你牽連,受連坐之責!”
“來人!將這匪徒拿下!”
無數家丁從後院湧進來,但麵對滿身兇煞之氣的老乞丐依舊是不敢有動作,僅僅隻是拿著兵器遙遙看著。
砰!
主屋大門破碎,清明和宋遠行跨步走了進來,手上還拖著已經昏厥的雙胞胎。
“我剛剛聽到什麼了?我們好像也得死啊?”宋遠行伸出小拇指挖了挖耳朵。
清明笑道:“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多帶幾人一起下去?”
宋遠行眼神往廳堂中的眾多家丁一掃,笑嗬嗬道:“這裏人這麼多,若是一起走,會不會太熱鬧啊?”
家丁聞言,頓時麵露驚駭往後退了一步,生怕這兩個惡徒兇性大發。
齊老麵色一變,他與老乞丐有舊,知曉老乞丐的為人,不會殃及無辜,可這兩個江湖草莽就不一定了。
“斷江流!你們莫非還想拒捕不成?!”齊老厲聲嗬斥道。
老乞丐無力癱在地上,輕聲道:“拒捕?我不知道啊,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想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齊老聞言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如今你想撇清幹係太晚了!這兩人與你同流合汙,合謀闖我齊府,殺我愛子,其罪當誅!”
宋遠行臉上絲毫不見害怕,對清明笑道:“清明小子,這套好像行不通啊,怎麼辦?咱們跑?”
清明點了點頭:“好像也隻能這麼幹了。”
說著,兩人對著老乞丐喊道:“喂,老乞丐,你走不走?”
老乞丐躺在地上擺了擺手:“如今我心願已了,累了,不想逃了。”
“那行,到時候葬在哪記得給我們寫封信,好給你上炷香。”
清明和宋遠行迴了一句,同時轉身朝著門外走去,一邊還念念叨叨。
“他人都死了怎麼給我們寫信?”
“對哦,那怎麼辦?他又不願一起走。”
“算了,到時候對著天給他拜拜得了,也省的我麻煩到處跑。”
“嘿嘿,那八年之後儀老賊釀的酒,是不是就少一個人分了?”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也好也好哈哈哈。”
老乞丐聽到兩人的碎碎念,嘴上不禁勾起一抹笑容,罵道:“兩個王八蛋。”
三人旁若無人的聊天,完全沒有將齊老和眾多家丁放在眼裏。
“我讓你們走了麼?!”齊老麵色鐵青得看著兩個不法之徒,多年身居高位都有人抬舉著,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宋遠行轉過頭來,睥睨了齊老一眼:“怎麼的?不讓我走,是想八抬大轎把老子送出去,還是想被老子騎著出去啊?”
清明瞥了一眼身邊的宋遠行,心中默默將這些話記在心裏,這小子的嘴真的就和啐了毒似的,吵架還從來沒輸過,多學一點,以後說不定用得上。
被宋遠行這麼一懟,齊老一口氣憋在肚子裏,嘴裏一直喊著:“粗鄙!粗鄙之尤!”
從來沒見過齊老這麼吃癟的老乞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何人敢來齊府惹事?!我看是不想活了?!”
一個長相威嚴的中年男子龍行虎步得從外麵走了進來,在其身後還有數十個身著差服的官差。
一眾家丁見到男人,頓時都鬆了一口氣,小聲道:“是通州賒金總堂的尉遲堂主,我們有救了!”
中年男人鋒芒畢露的雙目在眾人身上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眾多家丁簇擁之中的齊老身上。
“齊老,可有受傷?”
齊老被宋遠行氣了這麼久,此時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沒事,可這三個歹徒闖入府中,殺了我兒!尉遲堂主可要為我做主啊!”
中年男人眉頭一挑,臉上甚至還有一絲欣喜,喃喃道:“那個小畜牲死了?”
齊老顯然是沒聽清中年男人的話,繼續道:“尉遲堂主,你眼前的兩人便是罪魁禍首!還請拿下他們!”
中年男人這才將目光鎖定在清明和宋遠行身上,臉上笑意吟吟,顯然心情不錯。
“兩位,擅闖太守府邸,殺害在冊官員家眷,你們是自己走,還是我打服了你們以後再走?”
清明一步跨出:“齊思昀於十六年前,指使賊人對斷江流妻兒一家施暴,導致孩子夭折,妻子不堪受辱自盡而亡,此事已經十六年了,為何沒人抓他?!就因為他是一州太守的兒子麼?”
“僅僅我們來淩義縣的這幾天,就聽聞了齊思昀無數惡行,百姓早已怨聲載道,官府如何能不知?不僅不抓人,還聽之任之,難道北國的律法,就是為了限製百姓的麼?!”
“太守放縱兒子欺男霸女,結黨營私,縱然為官清廉,但為其子掩蓋罪行,難道就沒有錯麼?”
“十六年間,齊思昀所犯之事隨便拉出幾條都夠砍頭的了,為何他還逍遙法外?!”
“惡人為非作歹你們不抓,百姓迫於惡人淫威不敢言語,公道何在?!”
中年男人皺著眉頭聽完,笑道:“這位兄弟身後可有江湖勢力作保?此次闖入齊府可是問道而來?還有這些事情可有證據?若有證據,可呈上來,我自然為你們主持公道。”
清明挺著胸膛:“沒有。”
中年男人揉了揉太陽穴,輕聲嘀咕道:“他娘的啥都沒有氣還挺直。”
“來人!將這兩個罪犯拿下!”
鏗鏘!
兵器出鞘的聲音響起,一眾官差將清明和宋遠行兩人團團圍住。
氣氛陷入緊張,大戰一觸即發。
“且慢!”
如同銀鈴般的脆響從齊家院子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