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原本在端王府上的戲班子裏唱戲,後來端王爺倒臺了,戲班子裏的人也被總管大人分得到處都是。
他們走的時候就被叮囑了,生是端王府的人,死是端王府的鬼,人出去了,身契都還在人家手裏攥著。
她是自己找上這位參領大人的,一是在王府見過,二是怕被總管分去那些不起眼的角落吃苦受累。
參領大人早就饞她這身皮肉了,有了這個一親芳澤的機會,自然不會讓嘴邊的肉跑了。
可是雲收雨住了,柳青想要到他府上尋個安身的地方,他一點兒都沒猶豫就拒絕了。
理由很簡單,他夫人不會同意的。
要說這位大人出身烏雅氏,可年輕的時候也是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好在長得不錯,家裏給他娶了位背景極硬的夫人。
在嶽家的扶持下,他一步一步爬到了三品官的位置上,但是在家裏,卻是隻大氣都不敢出的鵪鶉。
他那位夫人,雖說容貌不顯,卻有一副鐵手腕,家裏家外都把持得緊緊的,兩人膝下隻有一個女兒,還三天兩頭鬧毛病,就這樣,他都沒有一個通房丫鬟,更別說妾侍了。
現在有美人投懷送抱,他當然是高興的,可要是領迴去,那是萬萬不能的。
柳青也不是吃素的,她不想像梅紅那樣被扔到商賈之家去,從戲班子裏她心裏就憋著一口氣,她要比梅紅過得好,早晚有一天,她這個唱丫鬟的要讓唱小姐的給她磕頭。
一番唱念做打下來,參領大人頂不住這糖衣炮彈,就找了麻線胡同這個宅子安置她。
宅子當然不是買的,參領大人倒著提溜起來晃三晃,都掉不出來三個大錢。
這是別人孝敬的,為了這個宅子,他從別的參領手裏摳出來兩個前鋒校的位置。
柳青就在這裏住下了,隻等著每十日一休沐的時候,有人蜻蜓點水的來一下。
當然她的任務是忘不了的,香幽幽、軟乎乎的枕頭風一吹,參領大人就暈乎乎的倒進了端王府的陣營。
但是那位夫人多敏銳啊,很快就把她給揪出來了,扔在院子裏一頓大嘴巴子抽得她滿地爬。
家具、家什都砸了,連參領大人都挨了幾鞭子。
夫人指著他鼻子一通罵,情緒激動得不行,咣當一下躺地下了。
這變故把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迴府找了大夫來一看,說是中風了,醒過來也會行動不便。
參領大人這個高興。
這幾年他是節節高升,但是妻子娘家的人陸陸續續都外放了。
現在她也動不了了,這個府裏終於是他說了算了!
總之,最後的結果就是參領夫人不到一年就沒了。
而他的女兒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了,怎麼他也是當爹的,就到處找有沒有肯當上門女婿的人。
這個時候,桂康進入了他的視線,說聰明又聰明不到地方,說權勢就削尖了腦袋鑽營,挺好,就他了!
雙方一拍即合,柳青也在這個時候悄悄進了府,本來她不是為了頂替烏雅小姐來的,可誰承想那個小姑娘在去年夏天一病不起了。
柳青混在丫鬟堆兒裏,悄悄到小姐院子裏看過兩迴,驚喜的發現自己跟這個烏雅小姐有三分相像。
她是幹什麼的?唱戲的!
胭脂水粉在她手裏比自己兒子都聽話,經過一番描畫,居然有了七八分像。
雖然她比烏雅氏大上了好幾歲,但她可是唱了十幾年的花旦,最是會演那小姑娘的嬌憨伶俐,那些下人一換,她也是千金大小姐了。
於是就有了桂康入贅那一檔子事,本來他們的計劃是,把桂康也拉過來,雖說六品的前鋒校打不起秤來,但多一個是一個。
等到端郡王迴來,論功行賞的時候,再跟桂康一攤牌,給烏雅氏報一個病亡,柳青就是堂堂正正的誥命夫人了。
本來挺順利的,誰知道桂康怎麼就察覺出他們兩個的關係了。
而且參領大人有幾次把持不住,一來二去,柳青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可壞了,桂康就是再傻,他自己幹過什麼事兒可是都能記得啊,這個孩子怎麼解釋呢?
柳青一咬牙,找了墮胎藥,可是參領不讓,他這麼多年就一個女兒,對孩子看得金貴。
於是,計劃又變了,他們兩個把桂康叫迴家來,說是一起吃個飯,其實是打算毒死他!
然後,給桂康報一個酒後爆亡,而烏雅氏有了遺腹子,這樣這個孩子就保住了,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阻礙了。
高高興興的日子過幾年,等大事成了,再給烏雅氏報病亡,最後還是柳青上位。
他們想得是挺美,沒想到桂康那麼機警,迴來是迴來了,在飯桌上什麼都不吃,還跟他們攤上牌了。
說是你們父女居然能幹出這種事兒,有違人倫,衣冠禽獸!
我不說出去可以,但是好處得給夠了!要不然我手上可是有你們謀反的證據。
三言兩語說不攏,參領大人急了端起酒杯就要灌他,桂康年富力強當然也不能讓他得手。
你來我往,就把柳青給誤傷了,孩子沒了。
桂康一看這個局麵,翻牆就跑了,這可是個狠人,為了保命,直接去了宗人府,把蓋子給掀了!
幸虧前莊親王世子在宗人府經營了好幾年,消息第一時間就送出來了。
上麵雖說是斥責了他們一頓,但是也給指了條明路,就說是桂康忤逆把孩子打掉了,然後他們想辦法讓他在牢裏“自盡”,這事兒就壓下來了。
可是第二個想不到就來了,連安自爆!還想蓋蓋子?直接給你炸碎了!
參領府第一個就給抄了,柳青可不想被關到大牢裏,她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
那些毒藥一點兒沒浪費,貼身的丫鬟婆子全都毒死了,這迴就沒有見過她這個假烏雅氏的人活著了。
柳青自小也學刀馬旦,手上有些功夫,王府也教給過她一些,趁著前院亂哄哄的時候,她翻牆跑了,也沒出城,就迴到麻線胡同藏起來了。
付寧聽完了這傳奇故事似的一段,總算明白了桂康為什麼在牢裏對舉報這個事的原因三緘其口。
他是真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柳青是假的烏雅氏,以為他們是親父女,這種醜聞能把他一輩子釘在恥辱柱上,幾十年都是別人嘴裏的談資。
他是可以為了往上爬不要臉麵,可是這個不要臉也是有底線的,至少這麼一頂天大的綠帽子,他絕對是頂不起來!
而且他也怕柳青這個真反賊連累了自己,畢竟夫妻一體,所以他什麼都不說,估計在心裏還祈禱妻子在抓捕的時候死於非命呢。
現在一切都串起來了。
溥旭看著沒了精氣神的柳青,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是為了這些事,桂康那個過了河的小卒子掀了他的棋盤。
而那個參領大人也是白活了這許多年,連胯下的二兩肉都管不住,還想成大事?!
連安見也問不出什麼了,對著木頭說了一句,“你套車,送她出城吧!
一聽這話,柳青眼睛立馬亮了,“連大爺,您肯放過我,我給您立長生牌位!”
木頭則是一掀眼皮,“走哪邊?”
“出宣武門吧!
木頭多一個字都不問,提溜起柳青就往外走。
付寧皺著眉頭,這麼個美女蛇似的女人就這麼輕易的放了?
連安不是那種心軟的人?
出宣武門,那宣武門外麵是……
啊~~~
他正琢磨著,桂平湊過來問了一句,“送她去哪兒?”
“大概是迴老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