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生看著羅旭和付寧,舌頭都開始打結了,“那個……你們……那啥,也去……”
付寧看了看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生怕這小子一下子給禿嚕了,“這不是過年了得看看舅舅嘛,咱們兩家還碰一塊兒了,多有緣分啊!”
“是、是、是,有緣分!”劉俊生被他一巴掌拍在肩膀上,立時清醒了不少,但還是懵懵的。
看他還有要張嘴的意思,付寧急得一摟他脖子,“渭城朝雨浥輕塵。”
劉俊生明白了,也閉嘴了,因為付寧的手已經放到他臉旁邊了,再不閉嘴,付寧能讓他手動消音。
“這是哪位啊?”付闖跟人講完價,一轉頭就看見他跟人家勾肩搭背的聊上了。
付寧趕緊轉移話題,一指付闖,“這是我們家老五。”
然後又趴到自己兄弟耳朵邊兒上小聲兒說了一句,“那藥丸。”
哦~~~,這迴這倆人立馬就在心裏把對方給對上號兒了。
劉俊生仿佛又聽見了京城兵亂那天連安的那句話,“要是我們家老五在這兒,今天我高低得給他留下!”
而付闖看著他的眼神兒就比較微妙了,那是一種想刀他又舍不得的拉扯。
車把式這會兒工夫已經把他們的行李都搬到車上去了,他們這幾個人也各自上車,晃晃悠悠的往北走。
雖說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但是越走越繁華,熙熙攘攘的人群操著付寧聽不懂的口音,聲音如同潮水一般咿咿呀呀的往他耳朵裏灌。
馬車路過武城街的時候,羅旭讓車把式停一停,說是得買些點心,讓他們等一等。
付闖拿了錢往街裏走,羅旭特意囑咐他去森茂號買,撿著喜慶的好點心,一定要買四樣。
他們也就著這個機會下車活動活動腿腳,看著街兩邊的大紅燈籠,還有各式各樣的商鋪,付寧感歎了一句:“張家口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繁華。”
“那是!這兒可是張庫大道的起點,是塞北最重要的商路。”羅旭順著武城街往北望,“你知道張庫大道的終點在哪兒嗎?”
“張庫大道啊,當然就是那個庫倫了,對不對?”
羅旭聞言搖了搖頭,“不是庫倫,是恰克圖。”
“俄國?”
“現在是俄國的,以前也是咱們的。”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付闖就拎著四大包點心從武城街裏擠了出來。
他們上車繼續走了一陣子,車把式把馬車勒住了,“老客,就到這兒了,前麵一拐彎兒就是你們要去的地方,那兒胡同太窄,馬車進不去,你們走兩步吧!”
劉俊生從前麵的車上跳下來,搶著給車錢,付闖假意跟他撕吧了幾下,別說,還挺像那麼迴事兒!
幾個人提著箱子三晃兩晃的就消失在胡同的盡頭了。
按照紙條上寫的地址,他們五個人叩響了一扇有些陳舊的黑色木門。
須臾,木門挪開了一道縫兒,露出一張胖胖的圓臉,“誰呀?”
“舅舅過年好,給您拜年來了!”付寧提著那四包點心,一揖到底。
後麵的劉俊生則是把手裏的箱子抬高了一些,“大爺,天津來了新貨,特意給您送過來的。”
“呦,大侄子、大外甥來了,你們怎麼撞一塊兒了呢?!快進來!”那人把門打開,笑嗬嗬的把他們迎了進去。
等門一關,又往院子中間走了幾步,他才說話,“爺們兒,路上辛苦,先進屋喝點兒熱茶,一會兒跟我走。”
付寧把手裏的東西給了付闖,自己在院子裏四下打量著。
這是個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隻有三間北房和兩間東房,西邊是個小棚子,裏麵堆滿了煤和柴火。
越過房脊往遠處看,斜前方有個兩層小樓,怎麼看怎麼眼熟。
“大爺,那邊兒是不是實業廳啊?”
“對啊,你地麵兒還挺熟!快進屋吧,冷了。”
等付寧進了屋,那個叫來福的年輕人已經坐在椅子上吃起點心來了,“大哥,快吃一塊兒吧,這家點心真香!”
自從早上吃了那碗餃子麵,他們都一天沒吃正經東西了,付寧拿了一塊兒喜字酥,一咬開,那股香油味兒直撲鼻子。
那老頭兒把他們讓了進來,但是一句話都不說,隻是招唿他們喝水。
天都黑透了,他還是站在院子裏不動,直到東邊兒半天炸起了一朵煙花,隨著火花落下的節奏,他進屋說了一句,“走吧。”
不等他們答話,他轉身進了旁邊的臥室,把靠牆的桌子一挪,愣是在牆上拉開了一道門。
他舉著油燈在前麵走,羅旭他們在後麵跟著,先是下臺階,然後是平著拐了幾個彎兒,再上了幾級臺階,他們就到了另外一個院子裏。
這個院子很怪,四麵牆上都沒有門,四四方方的院子正中間有一間房子,就一間!空空蕩蕩的大開間。
付寧跟著走了進去,房間裏已經有了幾個人,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或是長袍、或是短褂,還有幾個人穿的是蒙古袍。
黃琛靠著牆站在最中間,看見他們進來,臉上掛了個假笑,“行了,人齊了,咱們說說正事兒。”
他指了指帶著付寧他們過來的那個老頭兒,“老楊頭兒,聽著點兒。”
那老頭兒低著頭退了兩步,從外麵把門關上了。
“各位,不廢話,咱們都是為了庫倫的叛軍來的,這幾位是要深入草原的,每一隊都配一部電報機和一個發報員。”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劉俊生和來福打開了他們隨身帶著的大箱子,裏麵都是無線電報機。
“收報員就待在這個院子裏,隨時接收你們發迴來的電報。
我們有專門的譯電員,會按時把你們收到的電文翻譯出來。
好了,發報員和收報員可以去休息了。”
黃琛說完,老楊頭兒把門打開帶走了一部分人。
剩下的人就是這次行動的主力了,他們將深入蒙古高原,遊走於各部,合縱連橫。
黃琛把他們帶到牆邊,拉開一道簾子,露出了後麵的地圖,用手指著給他們介紹現在的嚴峻形勢。
庫倫的叛軍分三路向內蒙進攻,現在已經侵占了昭烏達盟北部和多倫、張家口以北和陰山北麓的廣大地區,而且還在向前推進,氣焰非常囂張。
這些叛軍以兩百人為一團,全部都是戰鬥人員,沒有後勤,所有消耗、給養就食當地,所到之處燒殺劫掠,破壞性極大。
而他們這些進入蒙古各部的人,不僅是使者,也是政府軍隊的眼睛,要盡最大的努力把叛軍的兵力部署情況搞清楚、發迴來。
黃琛對著他們深深一禮,“此去兇險,望多多保重!能拉迴一部是一部,但是我們最後還是要把他們打迴去,隻有打服了、打怕了,他們才會長久的老實。”
羅旭、付闖和所有參與這次出塞的人都給他迴了一禮,然後在老楊頭兒的帶領下出去了,他們將看天氣在明天、後天陸續離開張家口。
屋子裏現在就剩下了付寧、劉俊生和來福,黃琛隨手把簾子拉好,對著他們呲牙一樂,“現在就剩下你們了,任務很簡單,但是事兒很多。”
他們三個人裏,來福不用想,他是個發報員,付寧就是剛才黃琛提到的譯電員,而且並不僅僅是翻譯電文那麼簡單。
他還得負責把這些電報分類歸集整理,按照輕重緩急決定是即刻上報,還是匯集形成報告,再發給參謀部和綏遠將軍。
“那為什麼不讓他們直接接收電報?從我這裏轉一道可能會耽誤事兒!”
麵對付寧的疑問,黃琛隻有一句話的迴答,“這是總統府和綏遠將軍商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