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陽會放羅旭走,付寧是有些沒想到的,他一直以為得等到天下大亂了,二哥才能脫身呢。
畢竟他的本事落在誰手裏,都讓對家不踏實。
“我去天津待兩年,現在平津都在少帥手裏,大沽兵工廠想要仿製鏡麵匣子,我過去看看。”
付寧曾經問過羅旭,既然你能用木頭造出各種各樣的槍,為什麼造鋼槍就一定要圖紙?
你自己照著現成的槍畫一個,不行嗎?
旭大爺差點兒沒笑得撅過去,說付寧是太高看他了。
槍械擊發的原理都是一樣的,但是供彈模式、槍管的長短口徑、膛線的走向、整體的重量等等決定著每種槍的特性。
用木頭做的零件,大小上沒有那麼精準,稍微差一點兒,磨磨就行。
而且不會用火藥,擊發不當頂多是木頭裂了,不會炸膛。
而鋼槍呢?各個零件的尺寸差一根兒頭發絲都不好往一塊兒裝,更別說卡彈和炸膛了。
弄不好,敵人沒打著,先把自己人傷了。
所以,圖紙是很重要的。
不過到了天津也好,跟兄弟們離得近了,都好照應。
臨到了年根兒底下,付闖總算是漂迴來了。
跟走的時候那個憂心忡忡的樣子完全不同,現在是滿臉的無奈。
他跟付寧說:“你猜閨女跟我說啥?她說,爹,你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迴家吧,在這兒也幫不上忙兒!”
付寧看著他那個失落的樣子,使勁兒憋著不笑。
但是付闖也說了,現在美國的狀況可是不好,到處是流浪漢,治安也差。
好在安晨曦的果酒有了固定的客戶,也不用姑娘們上街偷著去賣了,到時候給人家送過去就行了。
總體來說,他也沒跟晚晚一起待了多長時間,大部分的時候都在路上了。
從西到東的這趟旅程,讓付闖是開了眼了,見識到了一種完全不同於亞洲的生活狀態。
這個年過得與往年不一樣,會叔和會嬸兒去了南京。
沒辦法,政府不放假啊,去年書傑就沒迴來,今年他們幹脆找他去了。
廚房裏掌勺的變成了徐遠平和二香,難得劉公公也跟王四姑過來坐了坐。
劉俊生的南京沒有白去,他硬是從二十九軍的正常序列外頭搞到了一個營的番號。
雖然他的人還是歸宋哲元的二十九軍管,但是真要打起仗來,他是可以收到南京的命令的。
這天氣也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三年憋得狠了,今年這個雨水那叫一個勤。
從進了臘月就開始下雪,等出了正月又連著下雨,這地就沒幹幾天。
看這個樣子,今年正常種地是沒問題了。
付寧決定兩麵開工,讓苗誠在京城多待幾天,到時候直接去宣化,那時候估計小福也就迴去了,他們都是熟手,按照計劃走就行。
他自己帶上苗義他們去拾福峪,看看陝西那邊的人把活兒幹得怎麼樣了,又有多少人能留下來。
而在這兒之前,有一件事讓付寧抓心撓肝的不知道怎麼辦。
今年可是1931年了,有一件捅破了天的大事,就是918。
他到底要不要說?又該怎麼說?
私下裏他也問過連安,這個事兒直接捅到少帥那兒去行不行?
連大爺搖了搖頭,“咱們不是沒幹過,有用嗎?何況現在羅旭都離開沈陽了,沒人能幫襯了!”
那也不能就這麼等著啊?!
付寧想來想去,想出了一個笨辦法。
明碼電報!
他找了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背著電臺、拉著連安就出了門。
他們倆悄悄的摸進了東交民巷,那裏洋人多,萬一有人按照信號找發報人,這裏的信息沒準兒讓人覺得更可靠。
付寧找了個偏僻點兒的牆角兒,把早就寫好的電文又在心裏默念了一迴,就把手搭在了發報機上。
他沒寫什麼四六駢文,也沒什麼慷慨激昂的詞句,隻是寫了日本覬覦東北日久,今年秋天隻怕就要動手了,希望東北各界多多注意。
又寫了,如果給了這個惡鄰機會,它們是不會滿足於一城一地的戰果,而是有吞並中國的野心。
我們可能會迎來一段持續數年的艱難抗爭,希望所有人都能堅持住,不要喪失了信心和勇氣。
同時付寧也著重強調了,侵略者是沒有人性的,會屠城、會奴役、會掠奪,如果真的不能據城而守,一定要轉移平民!
這封電文作為電報來說,字數太多了。
付寧發了一遍,手指頭都震得發木了,活動了一下,又發了一遍。
不遠處傳來了連安催促的聲音,“快點兒!來人了!”
付寧的手穩穩的按下了最後幾個數字,把電臺一關,跟著連安就鑽了小胡同了。
東交民巷的神秘電報!
作為頭版頭條,在平津報紙上登了好幾天,漸漸的東北、華北、華南各地的報紙也有轉載。
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議論,這是真的嗎?
日本駐華大使館自然站出來辟謠,一個勁兒的強調它們跟中國是友好鄰邦,從清末開始就一直幫助中國。
那封電報就是在抹黑兩國關係,是在挑撥離間!
民間的猜測更是五花八門,有拿著《推背圖》出來說事兒的,有抱著五行八卦推演的,還有編了神異故事在茶館兒裏說的。
說實話,信的人不多。
都猜是誰家的小崽子涮著大家玩兒呢!
報紙上連著幾天有人批判現在的年輕人隻會嘩眾取寵,還建議政府加強對無線電的管控,以免假消息滿天飛,弄得人心惶惶。
當然也有人會悄悄放在心上。
這消息哪兒來的啊?
東交民巷!
怕不是哪國公使發現了什麼端倪,在這兒示警呢吧?!
要早做準備了。
付寧觀望了幾天,又給羅旭寫了信,問他東北對這封電報有什麼反應。
羅旭就迴了他一句話:嗤之以鼻者眾,但當權者有所覺。
有所覺就好!
他最怕的就是鼓搗出來的動靜,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付寧把心放下了一半,拉著糧食去了拾福峪。
過了這兩個多月,山穀裏比他剛走的時候可是變了不少。
又墊起了兩畝梯田,水渠也挖通了一條,就是還沒來得及給水渠裏麵鋪上石頭。
望著眼前的十五、六個人,付寧拉著一個老人的手問:“大爺,你們就一定要迴陝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