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封魔混沌大陣之外,凜冽的風唿嘯而過。那道蒼老且微微有些駝背的身影,在這荒蕪之地中顯得格外孤寂落寞,仿若一棵飽經風霜的老樹,雖身姿不再挺拔,卻依舊堅毅地守望著。夜柔的目光瞬間鎖定那熟悉的輪廓,心頭猛地一熱,恰似在黑暗中陡然尋見了溫暖的燈塔,不假思索地朝著那道身影奮力奔去。
夜雨抬眼間,驚喜與激動在眼眸中乍現,猶如夜空中亮起的璀璨星辰。他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那雙臂膀雖已不再強壯有力,卻在此時充滿了無盡的力量與溫情。夜柔撲入父親懷中,如歸巢的雛鳥。夜雨緊緊擁住女兒,眼眶迅速泛紅,淚水在歲月刻痕的溝壑間肆意縱橫,恰似斷了線的珠子,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與責備:“柔兒啊,你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裏?以後切不可再如此任性亂跑了,你若是有個閃失,叫為父如何是好?”夜柔把頭深深埋在父親懷裏,隻覺那懷抱是世間最安全的港灣,她如小雞啄米般不停地點頭,淚水也浸濕了父親的衣衫,嗚咽聲在風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師父。”風晨曦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感人至深的重逢畫麵,心中雖不忍打擾這片刻的天倫之樂,但思索再三,還是輕聲喚了一句。她的目光在師徒三人身上流轉,眼神中透著欣慰與敬意。
夜雨聽到聲音,微微一怔,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些許赧然,那原本凝重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晨曦,讓你見笑了。方才隻念著柔兒,竟險些把你拋諸腦後。所幸你們都平安歸來,為師便安心了。你此次表現極佳,成功得到儒宗《乾坤儒經》的認可,鹿鳴書院下一屆掌院之位,已是囊中之物。這一路艱辛,唯有你知,而你也未曾辜負為師的一番殷切心意與栽培厚望啊。”
風晨曦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上前一步對師父說道:“師父,您瞧,這是誰?您還有印象嗎?”
夜雨聞聲,緩緩抬頭,目光投向從九幽大陣走出的那道身影。隻見那是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身姿挺拔卻透著一絲曆經磨難後的滄桑。青年瞧見夜雨,臉上立刻綻出一抹友善的微笑,雙手抱拳,恭敬地行禮道:“前輩,別來無恙!”
夜雨微微瞇眼,思索片刻後,語氣平淡地開口:“哦,是你。隻是,你為何會出現在鹿鳴書院後山禁地?”話語間,不難聽出他對熊烈的出現並非特別歡迎,眼神中隱隱帶著幾分警惕之意。
夜柔見狀,急忙拉住父親的衣袖,解釋道:“爹,他是哥哥呀,我之前認下的,我叫他夜風哥哥,是我和水一山在采藥途中救下的。當時他傷得極重,奄奄一息,我們都以為他沒救了。後來,他醒了,還和我們一起被神龍堂的人捉走,他還從神龍堂的人手裏救下我和水一山,我便認了他做哥哥。他之前失憶了,是我帶他來這兒的,爹,您千萬別怪他。”夜柔心急如焚,生怕父親會對熊烈不利,一股腦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熊烈心中感動於夜柔的維護,卻也不想讓她獨自承擔解釋的責任,於是向前一步,誠懇地說道:“前輩,我來到此處後,恢複了記憶,才知曉自己誤闖了禁地。我絕非有意為之,還請您原諒!”
“一個鹿鳴書院外的陌生人,竟敢擅闖我院禁地,不管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都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儒宗定下的規矩,森嚴鐵律,無人可破。”夜雨麵色冷峻,如刀刻斧鑿一般,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師父,他真的是無心的。”風晨曦滿心以為師父見到熊烈會滿心歡喜,畢竟熊烈曾救過夜柔,卻沒料到師父會如此嚴厲,此刻心中滿是懊悔,後悔自己貿然帶熊烈來見師父。
“爹,我都和您說了,他是哥哥夜風,是他一路保護我,若不是他,您的柔兒恐怕早已命喪黃泉,又怎能活著站在您麵前。”夜柔也敏銳地察覺到父親對熊烈進入心魔修羅場一事極為介懷。
“晨曦,你先帶柔兒離開這裏,前麵有你們杜師叔在接你們出無盡魔淵,你們速速迴鹿鳴書院,這裏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事。”夜雨的目光猶如利箭,緊緊盯著熊烈,未曾看夜柔和風晨曦一眼,隻是嘴上冷冷吩咐道。
“師父。”風晨曦還欲再言。
“先帶你師妹離開,怎麼,如今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夜雨表情冷漠至極,熊烈從中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情與通融。
“你們先走吧,我與前輩好好聊聊,不會有事的,相信我。”熊烈開口勸說風晨曦帶夜柔先行離開。
“行,他是我師父,要小心一點。”風晨曦無奈說道,她深知不能再繼續爭辯。因為她信任熊烈,也明白熊烈能領會她的深意。她知曉如今的熊烈已達全新境界,雖不完全清楚其究竟高深到何種程度,但心中隱隱有種預感,師父夜雨雖為宗師境,可一旦動起手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所以她更擔憂熊烈會在衝突中傷到師父。
夜柔在師姐風晨曦的拖拽下,腳步踉蹌,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無盡魔淵歲月閣。剛走出不遠,夜柔仍不忘大聲叮囑父親:“他是我的哥哥,爹,您放過他。”她怎會知曉,眼前的哥哥已非昔日可比,而這場對峙的結果,此刻還難以預料。
待風晨曦與夜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熊烈與夜雨二人依舊佇立原地,目光緊緊膠著,久久未曾移開。時間仿若在這無聲的對峙中凝固,許久之後,熊烈率先打破沉默,沉聲道:“看樣子,前輩,您並非僅僅是在等候晨曦與柔兒,倒更像是專程在此等候我吧。”
夜雨聽聞,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久違的笑意,緩聲道:“等晨曦與柔兒自是真心,而等你,亦是確鑿無疑。這地方能讓天魔老人、混沌道人以及那嘮叨不休的天機老人皆興奮不已,你必定是個身負故事之人。我心中略有揣測,待親眼見你,便知曉了大概。你恐怕早已不是初次相見時的模樣,究竟變成何種模樣,我倒想親自試探一番。”
“我自始至終都是當初的我,從未改變。”熊烈神色平靜,坦然迴應。
“變與未變,試過不就知道了。”夜雨言罷,身形陡然閃動,不給熊烈絲毫喘息之機,招式已如疾風驟雨般迅猛襲來。
此刻,夜雨手中乍現一把奇異之劍,劍體通身翠綠欲滴,仿若由一竿翠竹精心雕琢而成,劍柄之處,“仁、義、禮、智”四字深刻其上,幽光隱現,劍身更是有溫潤之氣徐徐流轉,恰似靈泉在石間潺潺而過,此劍正是夜雨的成名兵器——青筠儒劍。
夜雨雙眸之中寒光如電,那青筠儒劍在他的掌握之下,竟似有靈智一般,嗡嗡顫鳴,好似迫不及待地要飲盡敵血。“仁風聖儒劍法——聖仁劍!”隨著夜雨的一聲暴喝,劍招乍起,剎那間,劍影蔽空,恰似萬千翠竹在狂風中搖曳生姿,森寒的劍氣仿若實質,如同一把把利刃,無情地撕裂空氣,尖銳的嘯聲劃破天際,猶如夜梟在暗夜中發出的淒厲啼鳴,直刺熊烈的咽喉要害。熊烈瞬間被這鋪天蓋地的劍影所籠罩,然而,他身形一晃,腳下的混元醉仙步踏出玄奧莫測的弧線,帶起一片塵土飛揚,整個人竟似風中殘燭般飄搖不定,卻又極為巧妙地避開了這必殺一劍,那擦著他臉頰而過的劍氣,鋒利無比,瞬間帶起他幾縷發絲,發絲於空中便被劍氣絞成碎末,緩緩飄落。
夜雨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哼一聲道:“熊烈,你若還這般藏頭露尾,不盡全力出招,倘若今日命喪此地,可休要怪我劍下無情!”言罷,手中劍招再變,“仁風聖儒劍法——聖義劍!”此招既出,劍氣縱橫交錯,仿若將周圍的空間都切割成無數碎片,空氣被割裂的絲絲銳響,不絕於耳,仿佛整個天地都在這一劍之下瑟瑟發抖。
熊烈心中深知,此刻已退無可退,體內那因特殊機緣而踏入的全新境界——偽靈慧之境所蘊含的磅礴力量,如洶湧澎湃的江河湖海,在他體內洶湧奔騰。他強自鎮定,將這股雄渾力量灌注於雙臂,施展出在冥想境第三境界所體悟的靈犀破妄拳。隻見他拳風唿嘯而起,拳影重重疊疊,好似群獅逐鹿,威風凜凜,與那漫天劍氣轟然相撞。剎那間,刺目的光芒爆射而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響徹雲霄,仿若驚雷在雲層中炸響,風雲瞬間變色,整個天地都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所震撼。熊烈雖境界高於夜雨,卻因未曾習得該境界的專屬功法,隻能憑借以往所學的拳法苦苦支撐,體內那雄渾的力量猶如脫韁的野馬,肆意狂奔,難以被他精準駕馭,每一次出拳,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夜雨劍眉緊蹙,心中暗自一驚,他沒想到熊烈在這般劣勢之下,竟還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當下,他手中劍招愈發淩厲,“仁風聖儒劍法——聖禮劍!”隻見他劍身一抖,那森寒的劍氣瞬間分化成無數細小的劍絲,這些劍絲如同靈蛇一般在空中狂舞亂舞,從四麵八方朝著熊烈纏繞而去,密不透風。熊烈麵色凝重,腳下步伐陡然加快,身影如鬼魅般閃動,拳風愈發剛猛,試圖衝破這劍絲的封鎖。然而,那些劍絲卻似附骨之蛆,緊緊纏繞,熊烈雖奮力抵抗,卻仍被劍絲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細微的血痕,鮮血緩緩滲出,染紅了他的衣衫。
此時,熊烈漸感體力不支,他雖擁有這偽靈慧之境的深厚底蘊,可在夜雨這般精妙絕倫、變化多端的劍招之下,空有一身雄渾力量,卻難以完全施展。“仁風聖儒劍法——聖智劍!”夜雨瞅準時機,乘勝追擊,劍招突變。隻見那劍尖之處,光芒璀璨奪目,仿若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耀,凝聚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如同一顆流星劃過天際,直逼熊烈胸口。熊烈目光堅毅,深吸一口氣,將體內所有力量強行匯聚於拳端,大喝一聲,靈犀破妄拳全力轟出。拳與劍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瞬間相觸,剎那間,時間仿佛凝固,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緊接著,便是一聲震天動地的轟鳴,強大的力量衝擊波如洶湧澎湃的海嘯,以他們二人為中心,向四周瘋狂席卷而去。所到之處,巨石被瞬間粉碎,化作齏粉;樹木被連根拔起,枝葉紛飛;煙塵彌漫,遮天蔽日,仿若末日降臨,整個戰場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夜雨望著熊烈,微微搖頭,長歎一聲道:“原來如此,你雖被強灌注偽靈慧之境,靈力內力渾厚無比,可卻不懂如何靈活運用,更未學到適合自己的功法,實在是可惜可歎啊!”
夜雨心中明白,自己這仁風聖儒劍法中的四劍,乃是他宗師級別最為高深莫測的殺招,江湖之中,除了劍聖東方雲霓、狂刀冷嘯風、千麵千秋月、普慧高僧、無極真人等寥寥數位絕世高手能夠抵擋之外,其餘之人皆難以抗衡。
至於那“妖刀”顧明堂、混沌道長、靈寶道長三人,他們的境界高深莫測,就連夜雨也難以捉摸清楚。
“你能擋下我四劍,不死,看在晨曦、柔兒的麵子,我不難為你了,走吧!這裏以後不準你再踏入半步。”夜雨收劍而立,雙眸之中警告之意盡顯,猶如寒星般的目光緊鎖熊烈。
熊烈心有餘悸,深知自己今日能全身而退已是萬幸,當下默默點頭,抱拳行禮後轉身欲離開這無盡魔淵。然而,就在他剛邁出腳步之時,目光不經意間瞥見遠處,隻見兩道身影如疾馳之光般迅速臨近,那速度快得好似流星趕月,轉瞬之間便已拉近了不少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