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慧大師寶相莊嚴,雙手徐徐合十,口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繼而喟然輕歎:“善哉善哉,諸般世相皆虛幻不實,剎那生滅,遷流變幻無定。依佛之慧眼觀之,貪、嗔、癡實乃眾生諸般煩惱的本源,且容老衲為諸位略作闡釋。”
“先論這‘貪’字,其為眾生內心的魔障,意指對世間各類欲求的過度貪戀與執意求取。財貨之貪,使人心被物欲驅使,世人競相忙碌追逐,深陷積聚財富的泥沼,乃至不擇手段謀取私利;色欲的魅惑,令人心智昏聵,忘卻倫理綱常,陷入情感的糾葛難以解脫;聲名之貪,讓虛榮蒙蔽本真,為求浮名而爭鬥不休、不擇手段;口腹貪求,使人沉湎於飲食之欲,迷失自我;昏睡之貪,則令精神懈怠,虛度光陰,錯失修行進益的時機。一旦貪念湧起,心靈便偏離正道,永無安寧之日,如同無底深淵,欲念難填,反而愈陷愈深,由此衍生出無盡煩惱痛苦,更引發嗔怒與愚癡之念,將眾生困於業障的羅網之中。諸位當中,那些自願踏入心魔修羅場之人,又有多少是因這‘貪’字,闖入這無盡魔淵,最終殞命,可不正是因果昭彰,報應不爽啊!”
“再說這‘嗔’字,乃是嗔怒之心,是遭遇違逆心意之事或人時,內心湧起的惱怒、憤恨與敵意。或因他人的冒犯、輕慢,或因所求未遂、所願落空,嗔心剎那間爆發,猶如燎原烈火,瞬間焚毀一切善念與功德。嗔怒之下,眾生常口出惡言,傷害他人,破壞和諧之緣;更甚者拳腳相向,犯下惡行,造下深重罪業。嗔恨不僅傷害他人,更如毒焰灼心,令自己陷入痛苦深淵,難以獲得內心平靜祥和,且阻礙修行之路,使嗔者在嗔怒的輪迴中飽受折磨,不得解脫。各位施主,此地針對熊烈施主的那股殺意,在場眾人之中,又有幾人不是被這‘嗔’字所左右,熊烈施主在這無盡魔淵中犯下這諸多殺業啊!”
“至於這‘癡’字,即無明愚癡,是對宇宙萬物的真相、人生的真諦以及佛法的精妙義理渾然不知、懵懂不解。眾生處於癡愚狀態,錯將虛幻之境當作真實依靠,執著於因緣和合而生的諸般假相,如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等夢幻泡影,卻不知一切皆空,諸行無常。因這無明之癡,眾生無法洞悉因果輪迴之理,在顛倒錯亂的妄念中造作諸業,隨業力在六道輪迴中流轉,遭受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等種種苦厄,無法脫離生死苦海,深陷無盡煩惱磨難。如今這風晨曦姑娘、夜柔姑娘、慕容雲朵姑娘、柳俏棠姑娘和段瓊玖姑娘,還有夜掌院以及老衲自身,又何嚐不是被這‘癡’字所困呢?”
“故而,若要掙脫煩惱的束縛,證得菩提智慧,便需從對治貪嗔癡三毒著力,精勤修習戒定慧,如此方能超凡脫俗,迴歸清淨本心,證悟涅盤寂靜的境界。阿彌陀佛。”
眾人聆聽著普慧大師的佛語,心中的業火不再似先前那般洶湧翻騰,逐漸平靜下來,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寒風如刀,肆意地切割著世間萬物,天空陰沉沉的,仿佛一塊巨大的鉛石壓在眾人頭頂,使得本就緊張的氣氛愈發壓抑。
“哥……”夜柔輕啟朱唇,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盈盈打轉,她微微仰頭,極力想要抑製住淚水的滑落,可那豆大的淚珠還是奪眶而出,順著她那蒼白的臉頰蜿蜒而下,在風中飄灑。她的雙肩微微抖動,雙手緊緊攥著衣角,似是要借此汲取一絲力量。“父親已然離世,方才我與師姐以及杜師叔細細商議過了。此後,你走你的康莊大道,我過我的羊腸小徑,你我二人,就此別過,再無交集。你便離去吧,從今往後,此地不再歡迎你。但你放心,這裏是鹿鳴書院,書院眾人不會有人再為難於你。”她的胸脯劇烈起伏,說完這番話後,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也微微搖晃了一下。
夜柔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諸位宗師,尤其是“妖刀”顧明堂和混沌道人。她的眼神中飽含著複雜的情緒,有悲傷、有決絕,亦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堅毅。她緊咬下唇,貝齒幾乎要嵌入唇瓣之中,雙手不自覺地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周圍的樹木在狂風中瘋狂地搖曳著,枝葉相互拍打,發出沙沙的聲響,似在低吟著這無奈的別離悲歌。
熊烈嘴唇微張,喉嚨上下滾動,卻似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般,那聲在心底徘徊許久、最為柔軟的那句:“柔兒,我的妹妹”,終究還是被他艱難地咽了迴去。他抬起頭,望向鉛灰色的天空,眼眸中滿是痛苦與掙紮,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手指微微顫抖著,仿佛被這沉重的氣氛壓得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夜柔緩緩轉身,動作遲緩而沉重,像是被這凜冽的寒風凍住了一般。她輕輕抱住夜雨那尚有餘溫的身軀,手臂逐漸收緊,仿佛要將夜雨融入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體前傾,額頭抵在夜雨的肩膀上,在寒風中泣不成聲,雙肩劇烈地抖動著,發出壓抑的嗚咽聲。風晨曦見狀,快步上前,她的衣袂隨風飄動。她伸出雙手,輕柔而堅定地摟住夜柔的雙肩,微微用力,將夜柔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嘴唇湊近夜柔的耳邊,輕聲說道:“柔兒,師父雖已不在,但師姐會一直在你身邊,日後由我來護你周全。”此時,遠處的山巒在陰霾籠罩下顯得影影綽綽,恰似眾人此刻迷茫而沉重的心境,山間的霧氣彌漫,仿佛是天地間無聲的歎息。
“萬萬不可放他離去!”“妖刀”顧明堂眉頭緊鎖,雙眼圓睜,眼中滿是憂慮之色。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雙手握拳,身上的氣勢陡然外放,狂風將他的發絲吹得淩亂不堪,肆意飛舞。“此子曾被魔化,身上那股弒殺之氣太過濃烈。若讓他迴到大夏,必成心腹大患。今日我等大夏頂尖高手合力,都未能將其斬殺。倘若日後他在大夏發狂,屠戮生靈,這彌天罪責又該由誰來承擔?”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在風中迴蕩,讓人不寒而栗。
普慧高僧雙手合十,打了一個禪意十足的法結,神色平靜如水,寶相莊嚴。他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身上的袈裟隨風飄動,宛如慈悲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阿彌陀佛,顧施主莫急。關於熊施主的後續安排,老衲已與混沌道人商議妥當。我二人打算將他帶迴西域萬佛堂以及昆侖山,先用佛法為其普渡洗禮,淨化他身上的魔氣與戾氣,再借助昆侖山脈的靈韻之氣悉心調理,引導他體內正氣迴升,使其恢複如初。”高僧的聲音平和而沉穩,仿佛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在這狂風唿嘯中,為這緊張的場麵增添了一絲別樣的寧靜。
鬼才門門主劍聖東方雲霓聽到這話,柳眉瞬間倒豎,眼中怒火熊熊燃燒。她“嗖”地一下抽出腰間的佩劍,劍指熊烈,劍身嗡嗡作響,仿佛在唿應著她的憤怒。“那今日我們與他結下的仇怨又該如何?若是今日輕易放他離開,待他日後強大起來,難保不會迴來尋仇。你們有何把握能確保他不會再來找我們的麻煩?”她的聲音尖銳而高亢,在這空曠之地顯得格外刺耳。狂刀冷嘯風在一旁附和道:“東方門主所言極是,此事不得不防啊!”他雙手抱胸,微微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厲。此時,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這緊張的氣氛而凝固,隻有風聲在耳邊唿嘯,似是命運無情的嘲笑,那風聲猶如鬼哭狼嚎,讓人毛骨悚然。
混沌道人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踱步至胸膛還在滲血的熊烈身前。他目光平和地看著熊烈,雙手背在身後,寬大的道袍隨風輕輕擺動。“熊小子,此事關乎你能否平安離開,還是由你親口向他們許下承諾為好。”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熊烈雖身負重傷,但神誌尚清。他強忍著傷口的劇痛,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梁,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他心裏明白,若不給這些人一個滿意的答複,他們拚了命也不會放自己走。於是,他用力地點了點頭,而後將頭轉向東方雲霓和冷嘯風,雙眼緊緊盯著他們,眼神冷冽如冰。他的雙手握拳,由於用力過度,指關節泛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仿佛一條條憤怒的小蛇。“今日種種以及過往仇隙,我願在混沌道人和諸位麵前,就此一筆勾銷,日後絕不再提及今日之事與往昔恩怨。但我有一個條件,望你們能夠答應。”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在這狂風中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且先說來聽聽,我等斟酌之後再做定奪。”“妖刀”顧明堂神色冷峻地說道。他的身姿挺拔如鬆,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屹立在這寒風之中。他雙手抱胸,目光緊緊盯著熊烈,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審視與警惕。
熊烈艱難地抬起手臂,手指直直地指向正在被段華山和段瓊玖運功施救的慕容雲朵。他的手臂在空中微微顫抖,仿佛這簡單的動作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與決絕,嘴唇緊抿,臉上的肌肉因為用力而微微抽搐。“我要帶她一同前往西域。她因我與師門反目,我怎能忍心棄她而去,讓她在師門遭受折磨,甚至為我而死?”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氛圍中卻顯得格外清晰,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
“癡心妄想!”東方雲霓瞬間暴跳如雷,她手中的劍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帶起一道淩厲的劍氣,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這劍氣切割開來。她的臉頰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雙眼圓睜,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她乃我鬼才門少主,生是鬼才門的人,死是鬼才門的鬼。你休想得逞,絕不可能讓你將她帶走!”這一番怒吼,聲震四野,驚起了周圍樹上棲息的飛鳥,它們撲棱著翅膀,驚慌失措地飛向遠方,似是急於逃離這是非之地。
熊烈凝視著怒不可遏的東方雲霓,眼神冷冽如寒星。他的雙腳微微分開,穩穩地站在地上,仿佛與大地融為一體。他的雙手緩緩放下,緊緊握成拳頭,身上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若你不放她隨我走,今日便是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從地獄傳來的審判之音,讓人不寒而栗。
“好啊!有膽你就來!”東方雲霓毫不示弱,她持劍而立,劍尖朝下,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姿勢。“我東方雲霓今日就算拚上整個鬼才門,也絕不會讓你如願!”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瘋狂與決絕,仿佛已經陷入了一種不顧一切的境地。
“哼!”“妖刀”顧明堂雙眼圓睜,眼中滿是憤怒與決絕,額頭上青筋暴起,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仿佛被熊烈的話深深激怒,“你想帶走她,簡直是白日做夢!她是鬼才門的人,莫說鬼才門上下決不會應允,我亦是斷斷不會讓你得逞。你若想獨自隨混沌道人和普慧高僧離去,我們尚可考慮,但想要帶走這裏的任何一人,那是絕無可能!” 他緊緊握著手中‘一輪明月’刀,指節泛白,刀身嗡嗡作響,寒光閃爍,仿佛在響應著他的怒意。
熊烈眉頭緊皺,雙目噴火,眼中的堅毅之色猶如燃燒的烈焰,身上魔氣翻湧,激蕩得周圍的空氣都發出“滋滋”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他的不甘與執著。“我今日是非要帶她走不可,你們又能奈我何?”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硬,牙關緊咬,腮幫鼓起,“今日,要麼她與我一同離開,要麼就把我的屍體留在此處!”
“好大的口氣!”“妖刀”顧明堂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冷笑,冷哼一聲,身上氣勢陡然攀升,衣袂被狂躁的力量鼓動得獵獵作響,白發在風中肆意狂舞,宛如一尊怒目金剛,“我顧明堂在這世間也活了足夠長的歲月,今日便用我這百年的修行,與你這魔頭拚個玉石俱焚,也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剎那間,整個無盡魔淵被一股濃烈的火藥味所彌漫,緊張的氣氛猶如實質化的繩索,緊緊勒住在場每一個人的咽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沉默不語、宛如隱世智者的天機老人輕輕歎了口氣,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中透著一絲無奈與疲憊,臉上的皺紋仿佛也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他微微搖頭,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開口道:“瞧瞧你們,整日隻曉得打打殺殺,就不能尋思個折中的法子來解決問題?非要如此冥頑不靈,往死胡同裏鑽嗎?”他的聲音平和卻蘊含著不容小覷的威嚴,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中,猶如一道清泉,稍稍緩解了那即將爆發的血腥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