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白衣女人聲調(diào)陡然拔起，恰似寒劍出鞘，“你是說，那叛徒在東海還活得好好的？甚至還產(chǎn)下一子？”她身形高挑，衣袂飄飄若雪，麵容仿若寒玉，雙眸如霜刃直逼黑衣人。
黑衣人單膝跪地，頭埋得低低的，不敢迎上那道目光，隻用力頷首，汗滴從鬢角滑落，洇濕了地麵。
“哼！”鬼才門宗主東方雲(yún)霓冷哼一聲，袖袍一揮，猛地轉(zhuǎn)身，臉上滿是怒容，“她沒死，這倒也並非完全出乎意料，畢竟天機老人早就曾斷言，在歲月閣前她便命不該絕。隻是，她竟然能在身負(fù)蠱蟲的情況下，還把肚子裏的孽種生下來，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那青侯上次還信誓旦旦地說蠱蟲一直在她體內(nèi)，他能夠操控那蟲子，掌控她的生死，難道……他竟然也敢與那逆徒串通一氣，來欺騙於我？”說話間，東方雲(yún)霓眼中寒意更甚，猛地?fù)]掌拍向一旁的石桌。
隻聽“哢嚓”一聲巨響，那張堅固的石桌瞬間化作無數(shù)碎石塊飛濺開來，嚇得黑衣麵具人渾身一顫，趕忙雙膝跪地，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唿喊著：“宗主息怒！宗主息怒啊！”聲音中滿是驚恐與顫抖。
“去！”東方雲(yún)霓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恢複了些許平靜，但那微微顫抖的語調(diào)卻泄露了她此刻極力壓抑的情緒，“你即刻去把劍侍十一給我找來，不得有誤！”此刻的她，麵上又重新掛上了溫婉的笑容，那笑容如春日暖陽般明媚動人，仿佛剛剛那個暴跳如雷的人根本不是她，隻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讓人感覺有些不寒而栗。
黑衣麵具人不敢有絲毫耽擱，一邊不停地磕頭，一邊應(yīng)聲道：“是，宗主，屬下定然盡快將劍侍十一帶到您麵前！”他跟隨東方雲(yún)霓多年，深知宗主的脾性。此時的宗主，看似明麗溫婉、人見人愛，但實際上卻最為可怕。每當(dāng)她露出這樣的神情，就意味著即將有一場風(fēng)暴降臨。
黑衣麵具人緩緩後退，直至退出大殿，這才站起身來，身形匆匆地離去。而此時，那份冰冷徹骨的寒意再次迴到了東方雲(yún)霓的臉上。她靜靜地站在大殿之中，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臉上的表情不僅冷得可怕，更隱隱透著一絲猙獰。由於極度的憤怒，她的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變形，嘴唇緊抿，牙縫中擠出低沉而又充滿怨毒的話語：“你以為躲在東海老妖那裏，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嗎？你生是我鬼才門的人，死也隻能是我鬼才門的鬼！你的命運從踏入鬼才門的那一刻起，便與我緊緊捆綁在一起，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開、逃不掉！”
一時間，鬼才門大殿內(nèi)迴蕩著她那哭笑交織、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久久不散。
“主人，您哭過。”黃衣少女身姿靜立，悄然垂首於東方雲(yún)霓的下首之處，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關(guān)切。
東方雲(yún)霓抬眸，眼中淚光閃爍，望向那麵容略顯憔悴的黃衣少女，麵上湧起諸多歉疚之色：“十一，少主的事，讓你平白受了這許多委屈。皆是我行事糊塗，將對朵兒的怨怒之氣，盡數(shù)撒在了你的身上，實在是不該，我這便向你賠罪。”言罷，東方雲(yún)霓微微欠身，做出一個賠罪的手勢，姿態(tài)間滿是誠懇。
“主人，這本就是十一保護少主不力，罪在十一，主人的懲罰合情合理，十一絕無怨言。況且，十一從未有過一絲怨懟主人和少主之心，陪著少主在江湖中曆練劍意，原是想著能更好地護少主周全。”黃衣少女依舊跪在地上，話語誠懇而真摯，卻被東方雲(yún)霓輕輕抬手打斷。
“我已然想通，此事本就怪不得你。江湖波譎雲(yún)詭、危機四伏，少主初涉江湖，又是少女懷春、情竇初開之際，被那江湖宵小趁虛而入，亦是在所難免。我不過是乍一聽聞有人壞了我鬼才門的心血，這才一時沒能控製住情緒，對你們二人，多年存了那望子成龍的急切心思，以致被怒火蒙蔽了心智，喪失了應(yīng)有的理智與判斷，鑄下這大錯。”東方雲(yún)霓微微歎息，言語間滿是悔意與自責(zé)。
東方雲(yún)霓麵容悲戚，淚水潸然而下，她痛心疾首地說道：“此次在歲月閣，我竟對少主貿(mào)然出手，致使他重傷，如今想來，實在是追悔莫及。我對少主寄予厚望，正因如此，失望來臨時，情緒便失控了。當(dāng)時那情形，我沒能抑製住怒火，以致出手太重，傷了少主。幸而少主吉人天相，保住了性命，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
黃衣劍侍十一見狀，輕聲問道：“主人，那少主如今身在何處？”
東方雲(yún)霓微微抬起眼眸，緩聲道：“少主被東海的江湖前輩‘妖刀’救走，現(xiàn)今正在東海的翠鳴島上養(yǎng)傷。聽聞少主在島上誕下一名男嬰。我心有愧疚，想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我打算讓你代我前往東海走一趟，去見見少主，若有可能，將少主所生的男孩帶迴鬼才門。這孩子畢竟是少主血脈，於情於理，都應(yīng)歸屬於鬼才門，將來也要為鬼才門效力。”
劍侍十一麵露遲疑之色，低聲道：“主人，您所言可都是肺腑之言？”
東方雲(yún)霓目光堅定地看著他，決然道：“自然是真心話。你若能成功帶迴少主或者那孩子，過往之事，我絕不追究，還會重重賞你。”
劍侍十一聽聞此言，神色一振，連忙說道：“屬下這就啟程前往東海，拜見少主。”
“且慢，”東方雲(yún)霓叫住他，“去之前，你需給島上‘妖刀’的徒弟，狂刀宗師冷嘯風(fēng)帶一封信，記住，這信務(wù)必親手交到他本人手中，不得有誤。”說罷，她將一封早已準(zhǔn)備好的信遞給劍侍十一。
劍侍十一接過信，小心收好，轉(zhuǎn)身快步離去，踏上了前往東海的路途，而東方雲(yún)霓則站在原地，眼神中透著複雜的神色，既有對少主的愧疚，也有對未來的期許，仿佛在謀劃著更為深遠的棋局。
她待劍侍十一離開鬼才門，對黑衣麵具人道：“近期我要去寒冰峽穀一趟，見我?guī)煾担]關(guān)一段時間，這裏暫時先交給你打理。”黑衣麵具人點頭唯諾。
在鹿鳴書院的一處廳堂之中，氣氛略顯凝重，風(fēng)晨曦正麵色冷峻地與一位黑衣披風(fēng)男子交談著。
“鮮於堂主，我且問你，今日前來我鹿鳴書院究竟所為何事？上次你們綁架我?guī)熋玫倪@筆賬，我還沒來得及找你清算，你倒有膽子主動送上門來。”風(fēng)晨曦柳眉倒豎，鳳眼圓睜，憤怒之情溢於言表，那副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出手懲治對方。
黑衣披風(fēng)男子鮮於淦見狀，急忙拱手作揖，滿臉堆笑道：“風(fēng)掌院，這實在是一場誤會。雖說綁架一事確是我們的過錯，但從另一個角度看，此事卻也陰差陽錯地救了我鮮於淦一命。令師妹和她的兄長，也間接幫了我們神龍?zhí)靡粋�大忙，保得全堂上下的平安。我此番不請自來，實在是心懷感激，同時，也有向風(fēng)掌院道賀之意，斷不敢再有任何冒犯的念頭。以前，我們神龍?zhí)门c鹿鳴書院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我願帶領(lǐng)神龍?zhí)茫源艘葬嵛锅Q書院馬首是瞻。”
風(fēng)晨曦聽聞此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語氣卻依然冰冷：“哦？堂主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神龍?zhí)玫孽r於淦麵帶謙卑之色，小心翼翼地開口講述了一段過往。原來他曾身中迷心蠱，命懸一線之際，幸得夜風(fēng)與夜柔兄妹出手相救。當(dāng)時，鮮於淦本以為神龍?zhí)萌蔗峥蔀橐癸L(fēng)所驅(qū)使，然而夜風(fēng)卻委婉地拒絕了。不過，在夜風(fēng)離去之前，還是給自己留下了一條後路，告知他待鹿鳴書院由風(fēng)晨曦?fù)?dān)任掌院之時，便可前來投誠，為風(fēng)晨曦效力，聽從她的差遣。
風(fēng)晨曦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眼神漸漸變得悠遠而迷離，思緒不由自主地飄迴到了陽泉 鎮(zhèn)孫記冶鐵鋪前的那個午後。那個冒失莽撞卻又帶著幾分少年意氣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中愈發(fā)清晰起來，熊烈——那個攔馬車的少年，曾那樣毫無預(yù)兆地闖入了她的世界，也在她心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往昔的迴憶如潮水般洶湧而至，那些一同經(jīng)曆的點點滴滴，歡笑與淚水交織，如今都化作了絲絲縷縷的想念，纏繞在她的心間。她想起他明亮而熾熱的目光，想起他帶著幾分倔強的笑容，那些曾經(jīng)的美好在這一刻仿佛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然而，一想到師父夜雨在無盡魔淵裏的遭遇，她的心便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痛苦與糾結(jié)交織在一起。師父的死是她心中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即便時光流轉(zhuǎn)，那傷痛依舊刻骨銘心。她怎能輕易原諒？可熊烈，卻又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出現(xiàn)，通過神龍?zhí)玫孽r於淦，給她帶來了助力與支持。
風(fēng)晨曦的內(nèi)心陷入了深深的掙紮之中，感動與矛盾的情緒在她的胸腔中來迴碰撞。她感動於他在背後默默的安排，在這看似不經(jīng)意間的守護，可曾經(jīng)的傷痛又讓她無法釋懷。她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試圖以此來緩解內(nèi)心的煎熬。她在愛與恨、念與怨之間徘徊不定，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份複雜而深沉的情感，隻能任由那洶湧的情緒在心中翻湧，將自己淹沒。
大夏國都商陽南七莽山一處山穀中，幾十人進進出出，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