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郡陳倉縣,天寶十三載(公元 754 年)八月下旬,一個悶熱得令人幾乎窒息的午後。
陳倉縣,這座扼守在陳倉道北口的關中小城,此刻宛如一個被投入沸水的蟻穴,徹底陷入了混亂與恐慌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臭、血腥以及食物腐敗的混合氣味,這些味道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股惡臭所籠罩,讓人喘不過氣來。
昔日還算規整的街道,如今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街道上擠滿了身著雜亂甲胄的士兵,他們麵黃肌瘦,形容憔悴,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餓狼。
這些士兵們像蝗蟲一樣湧進每一戶人家,翻箱倒櫃,四處搜尋著任何可能有用的東西。
他們的咆哮和嗬斥聲在街道上迴蕩,讓人不寒而栗。
孩子的哭嚎聲、婦女的尖叫聲、老人的哀求聲、士兵的怒罵聲以及器皿破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亡國逃難路上的淒厲悲歌。
這曲悲歌在空氣中迴蕩,讓人感到無盡的悲傷和絕望。
這裏曾經是漢高祖劉邦“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傳奇起點,也是溝通關中與蜀地的咽喉要衝。
然而,如今的這裏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輝煌,隻剩下一片混亂和破敗。
縣城的南邊,秦嶺巍峨的北麓之下,那座素有“川陝咽喉”之稱的雄關——大散關,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森嚴。
大散關的城牆高聳入雲,城門緊閉,仿佛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
然而,就在不久前,大唐天子李隆基和他的宰相楊國忠,在近四萬龍武軍和臨時拚湊的新軍護衛下,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倉皇地湧入了大散關。
為了徹底斷絕追兵(或者說斷絕自己迴頭的念想),在楊國忠的建議下,李隆基下令焚毀了鹹陽橋等四座渭河上的重要橋梁。
這一舉動不僅讓追兵望而卻步,也讓關內的人們意識到,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當看到橋斷煙起的景象時,關內驚魂未定的人群才稍稍鬆了口氣。
那滾滾的濃煙和斷裂的橋梁仿佛成為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將他們與追兵隔離開來。
人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行軍的速度也驟然減慢。
疲憊不堪的隊伍在大散關內緩緩前行,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然而,這份“安全”帶來的喘息並沒有持續太久。
“這……這便是朕的棲身之所?!”大散關簡陋的守將府邸內,李隆基環顧著四周,心中充滿了失望和屈辱。
他看到的是粗糙的梁柱、布滿灰塵的土炕,以及案幾上那幾碟粗糲得難以下咽的幹糧和鹹菜。
這與他曾經居住過的華麗宮殿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李隆基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感猛地衝上心頭。
他猛地一揮袖,將案幾上的碗碟掃落在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朕乃九五之尊,豈能屈居此等醃臢之地!連口像樣的熱湯都沒有!”他怒發衝冠,保養得宜的麵龐因憤怒而扭曲,往日的帝王威儀早已蕩然無存,如今隻剩下一個狼狽不堪、敏感易怒的老人。
站在一旁的宰相楊國忠,臉上堆滿了諂媚與無奈交織的複雜神情。
他戰戰兢兢地趨前一步,低頭哈腰地說道:“陛下息怒,此乃戰時權宜之計啊。關隘重地,條件確實有限,還望陛下海涵。”
楊國忠心中暗自思忖,這荒郊野外的,要想讓皇帝滿意實在太難了。
不過,縣城就在北邊不遠處,雖然比不上長安的繁華,但總比這關隘要舒適一些。
於是,他壯著膽子繼續說道:“陛下,陳倉縣城就在北邊不遠,雖說比不上長安的繁華,但好歹能讓陛下和貴妃娘娘稍作休整,也能進些熱食。不如陛下移駕縣城,如何?”
楊國忠心裏盤算著,到了縣城,總能從百姓那裏搜刮到更多的財物,自己和親信們也能過得更舒服些。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著皇帝的臉色。
李隆基陰沉著臉,沉默不語,並沒有立刻迴答。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最後落在了旁邊同樣麵容憔悴、愁眉深鎖的楊貴妃身上。
楊玉環原本那張豐腴嬌豔的麵龐此刻明顯消瘦了一圈,眼瞼下方還掛著濃重的青影,仿佛她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她身上那件華貴的宮裝也不再光鮮亮麗,沾染了塵土後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李隆基凝視著眼前的楊玉環,心中原本對這簡陋住所的些許怨懟,在看到她如此憔悴的模樣後,終究還是被一種近乎自私的憐惜和補償心理所壓倒。
他歎了口氣,對著楊國忠說道:“罷了!國忠,速速安排!朕與貴妃,還有諸位隨行大臣,即刻進駐陳倉縣!此地……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楊國忠領命後,立刻開始指揮調度。
於是,剛剛才稍稍緩下腳步的大隊人馬,又如同潰堤的洪水一般,洶湧地湧向了陳倉縣城。
這座在關中地區已經算得上是人口稠密的“大縣”,平日裏五六萬居民的生活雖然不算富裕,但也還能維持著一種市井的喧鬧與秩序。
然而,當四萬多如狼似虎、饑腸轆轆的“王師”突然湧入時,那點原本就脆弱的秩序瞬間就被無情地碾碎了。
狹窄的街道被密密麻麻的車馬塞得水泄不通,士兵們像一群失去理智的暴徒,粗暴地撞開民宅的大門,毫不留情地強行征用一切能夠住人的房屋。
一時間,哭喊聲、哀求聲、打砸聲響徹整個縣城,此起彼伏,令人心悸。
楊國忠根本等不及當地縣令出來協調處理,便迫不及待地直接向各級軍官下達了一道冷酷至極的命令:“沿途所過之處,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隻要家中存有糧食、牲畜、果蔬等物資,都必須全部征調充作軍糧!膽敢違抗者,一律以通敵叛國論處!”
這四萬中有三萬人是由楊國忠倉促拚湊起來的所謂“新軍”,其中有不少人是由一群市井無賴和遊手好閑之徒組成的烏合之眾。
對於這些人來說,軍紀根本就是一紙空文,毫無約束力可言。
楊國忠的這道命令,就如同打開了地獄之門一般,讓這些士兵們瞬間失去了約束。
原本隻是征糧的行動,很快就演變成了一場赤裸裸的搶劫和暴行。
士兵們如狼似虎,橫衝直撞,仿佛進入了一個無人之境。
他們踹開一扇扇院門,衝進屋內,翻箱倒櫃,將所有能找到的糧食、牲畜和果蔬都洗劫一空。
如果有人稍有反抗或者言語上稍有不敬,這些士兵們便會毫不留情地揮起手中的刀槍,將其斬殺。
更有甚者,一些兵痞在搶掠之餘,看到稍有姿色的女子,竟然會獸性大發,對她們施以暴行。
一時間,街巷之間到處都充斥著淒厲的哭喊聲和絕望的咒罵聲。
這些聲音此起彼伏,響徹雲霄,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末日的景象之中。
短短半天時間,陳倉縣城內城外就橫七豎八地躺著一百多具無辜百姓的屍體,鮮血染紅了街道,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更讓人痛心的是,還有數十名女子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蹂躪,她們的哭聲和哀嚎聲在縣城的上空迴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她們哭泣。
曾經還算安寧的縣城,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人間煉獄,到處都是慘不忍睹的景象,人們的哀嚎聲響徹雲霄。
李隆基端坐在那輛由十六匹駿馬拉動的巨大鑾駕裏,鑾駕雖然金碧輝煌,但金漆已經剝落,簾幕也破損不堪。
盡管如此,這輛鑾駕仍然象征著皇權的至高無上。
車窗外,陣陣慘叫聲和撕心裂肺的哭罵聲不斷傳來,清晰地傳入李隆基的耳中。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起,蒼老的麵容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
他那幹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膝蓋上的龍袍,龍袍的布料在他的手中微微變形。
在那一瞬間,一絲不忍和身為帝王的愧疚如閃電般掠過李隆基的心頭。
他不禁想起了那些無辜百姓的慘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
然而,就在這絲不忍剛剛浮現的時候,一個更加強大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轟然響起:“朕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這些賤民的生死,與社稷的存續、與朕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若非朕在此,他們恐怕早已落入叛賊的手中,到那時,他們的下場隻會更加淒慘!朕帶走他們一點糧食,征用一點地方,都是為了平定叛亂的大業!他們理應對朕感恩戴德才對!”
這近乎荒謬的邏輯竟然如同一劑良藥一般,迅速地平息了他內心的洶湧波濤。
他那原本緊緊皺起的眉頭,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地撫平了一樣,逐漸鬆弛開來。
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似的,於是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仿佛要將外界的一切聲音都隔絕在外。
車軸發出的單調的吱呀聲,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清晰。
這聲音雖然有些刺耳,但卻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仿佛這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實存在的聲音。
是的,他實在是太餓了,餓到連思考都變得有些困難;他也太累了,累到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地休息一下。
他不禁想起了他們倉皇離開長安時的情景。
當時,楊國忠隻顧及了皇帝和少數權貴的體麵,對於四萬大軍的後勤補給,完全是一竅不通,卻還在那裏瞎指揮。
他們所攜帶的那點糧草輜重,在如此龐大的消耗麵前,簡直就是杯水車薪,僅僅支撐了兩天便已經告罄。
如今,除了李隆基、楊貴妃、楊國忠、高力士、黃苗苗等極少數頂層人物還能勉強維持一點體麵之外,底層的士兵、太監、宮女們早已餓得兩眼發綠,麵黃肌瘦。
所謂的“飽一餐餓一餐”,不過是楊國忠為了掩蓋自己的失職而編造出來的謊言罷了。
實際上,許多人已經一天多沒有吃過一粒米了,全靠沿途搶掠來的一點殘羹冷炙吊著命。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這支餓殍遍地的隊伍中,楊國忠“盤剝有術”的惡名竟然在饑腸轆轆的士兵們中間不脛而走——畢竟,相較於其他將領,跟隨楊相爺似乎總能搶到一些食物果腹,不至於馬上餓死。
然而,對於養尊處優已久的李隆基和楊貴妃來說,那些又冷又硬、如同石頭一般的胡餅以及粗糙的粟米飯簡直難以下咽。
每一口都猶如嚼蠟,甚至讓李隆基本就搖搖欲墜的牙齒隱隱作痛。
這不僅是對他們口腹之欲的折磨,更是對他們往昔極度奢靡生活的無情嘲諷。
一進入陳倉縣城,車隊便如脫韁野馬一般直奔縣衙而去。
李隆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對楊國忠吼道:“國忠!朕餓了!立刻!馬上!給朕和貴妃準備一桌豐盛的酒菜!要熱的!要有肉!”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近乎孩童般的急切與煩躁。
陳倉縣的縣令戰戰兢兢地率領著縣丞、主簿等一眾地方官吏,以及幾位本地頗具影響力的豪紳,早已恭恭敬敬地跪伏在縣衙門口,迎接聖駕的到來。
他們的臉上交織著敬畏、恐懼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憤懣。
這些人心中都明白,正是眼前這位天子的“王師”,剛剛將他們所管轄的地方洗劫一空。
然而,麵對至高無上的皇權,他們又怎能有絲毫的怨言呢?
隻見李隆基的鑾駕緩緩駛來,車簾緊閉,仿佛車內的人根本不屑於看一眼這些卑微的臣民。
縣令等人隻能低著頭,不敢有絲毫怠慢。
終於,鑾駕在縣衙門口停了下來。
然而,讓眾人失望的是,李隆基甚至連車簾都未曾掀開,隻是由高力士冷冰冰地傳出一句話:“陛下舟車勞頓,龍體欠安,爾等退下,無召不得打擾。”
話音未落,鑾駕便如一陣風般徑直駛入了縣衙後院,留下縣令等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李隆基其實是個極其愛麵子的人,他對自己的形象和聲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所謂的“南狩”,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可笑。
他拋下了長安,拋下了宗廟,拋下了數百萬子民,如同一個竊賊一般,狼狽不堪地逃竄至此。
這對於這位自詡為“開元盛世”的締造者、常常將自己與秦皇漢武相提並論的帝王來說,無疑是他畢生最大的羞辱。
這份羞愧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內心,讓他時刻處於一種焦躁、敏感、易怒的狀態,任何一點刺激都可能引爆他脆弱的自尊心。
他不想見任何生人,尤其是這些目睹了他最狼狽時刻的地方官,那隻會讓他更加無地自容。
此刻,李隆基和楊貴妃終於坐在了陳倉縣衙後堂最大、最“體麵”的廳堂裏。
廳堂顯然是臨時匆忙打掃布置的,角落還堆著一些雜物,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黴味,但至少比大散關強多了。
一張寬大的案幾被擦得發亮,上麵陸續擺上了熱氣騰騰的菜肴。
一盤切得並不精細的水煮羊肉湯,上麵漂浮著幾片翠綠的蔥花。
一碟醃漬的野菜;一盤蒸得有些發黃的胡餅。
還有兩樣不知名的時蔬。
雖然簡陋得可憐,與昔日宮中的瓊漿玉饈、山珍海味相比簡直雲泥之別,但這升騰的熱氣和久違的肉香,依舊讓驚魂未定的帝妃二人臉上鬆弛下來,恢複了幾分刻意維持的“威嚴”。
李隆基拿起一個溫熱的胡餅,親手掰碎了泡進麵前那碗飄著油星的羊肉湯裏。
他舀起一勺浸滿湯汁的餅塊,吹了吹,小心地送入口中。
溫熱的湯汁裹挾著麥香和一點點肉味瞬間充盈口腔,那久違的滿足感讓他幾乎喟歎出聲。
他努力保持著儀態,但進食的速度明顯加快。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楊貴妃,眼中流露出一絲真實的愧疚和疼惜(至少他自己認為是):“玉環,近來一路風餐露宿,讓你跟著朕受苦了。看你都瘦了……今日總算安頓些,多吃些,補補身子。”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補償式的溫柔。
楊貴妃聞言,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
她抬起眼簾,看向身邊這位曾經在她眼中光芒萬丈、如天神般的男人。
此刻的李隆基,發髻有些散亂,幾縷灰白的頭發垂在額前。
臉上深刻的皺紋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明顯,還浮現出幾點深褐色的老年斑。
連日奔波加上精神緊張,讓他眼神渾濁,眼袋浮腫。
更讓楊貴妃難以忍受的是,那若有若無的、屬於衰老體弱之人的體味和口臭,隨著他說話時噴出的氣息隱隱傳來。
這與她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風度翩翩、連身上都帶著龍涎香氣的“三郎”判若兩人!
巨大的落差讓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厭惡和失望,甚至夾雜著一絲生理性的不適。
後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她清晰地記起逃離長安前夜,那個神秘出現在皇宮內的裴徽麾下不良將丁娘的話語:“貴妃娘娘,聖意已決,明日便要棄城西幸。路途兇險,恐有不測。我家裴帥憂心如焚,特命卑職前來,安排娘娘即刻秘密出宮,前往天工之城暫避。那裏固若金湯,且有裴帥周全,定保娘娘無虞。”
當時她震驚萬分,根本不相信驕傲自負的李隆基會做出如此懦弱之舉。
而且,她對裴徽在天工之城的經營所知有限,下意識覺得長安城高池深,又有重兵(當時她不知道那些兵早不堪用),總比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安全。
結果呢?
現實給了她最無情的耳光。
她不僅經曆了這地獄般的逃亡,更親眼目睹了身邊這個男人光環的徹底破碎。
什麼英明神武?
什麼帝王擔當?
在死亡威脅麵前,隻剩下自私、怯懦和昏聵!
兩相比較,她那位年輕、果敢、在危難之際還能想著為她安排退路的外甥裴徽,形象在她心中瞬間高大光輝起來,充滿了力量和可靠感。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纖細了不少的腰肢,撫摸著明顯不再豐潤的臉頰,心中更是懊惱萬分。
“以豐腴為美” 的大唐審美,讓她對自己的消瘦感到沮喪。
她哪裏知道,在裴徽眼中,她此刻褪去了部分浮華、略顯清減的模樣,才更符合他心中那份傾國傾城的天然風韻。
盡管心中百轉千迴,楊貴妃麵上並未顯露太多,隻是對李隆基的關切報以一個略顯疏離和疲憊的微笑:“多謝大家掛念。大家也多用些。”
說完,她便低下頭,專注於眼前的食物。
饑餓感是真實的,那碗飄著羊膻味(這在以往她絕對嫌棄)的肉湯泡餅,此刻竟成了無上美味。
她的動作依然保持著宮廷的優雅,但進食的速度比李隆基更快、更專注。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吃著,食物帶來的短暫慰藉暫時壓過了逃亡的恐懼和彼此間無形的隔閡。
案幾旁,楊國忠、高力士以及幾位貼身伺候的宮女太監恭敬地垂手侍立。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案幾上那幾盤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食物,腹中的饑餓感如同火燒般灼痛。
楊國忠的肚子甚至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偷眼看了看皇帝,心中忍不住腹誹:“聖人啊聖人,您倒是吃得香……我們這些人,可也是餓著肚子伺候您啊!好歹賞口湯喝……”
他覺得自己鞍前馬後、勞苦功高,連口熱乎的都混不上,實在有些不公。
其他宮女太監更是如此,他們地位卑微,一路上的待遇比士兵好不了多少。
看著帝妃二人大快朵頤,聞著那誘人的肉香,有些人餓得眼前發黑,胃部陣陣絞痛。
一絲難以抑製的怨氣,甚至是對上位者自私的恨意,悄然在幾個年輕太監和宮女低垂的眼簾下滋生、蔓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