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鋮放緩了唿吸，他的視線貪婪的注視著那個人影，他不敢動，怕動了就會驚醒那個人。


    葉如兮聽見了身後的動靜，臉色瞬間變了，她不敢轉過身，隻是背影僵硬了。


    她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謝池鋮還會上山，她本是偷偷跑出來，想要去看看媽媽，沒想到這都碰上了謝池鋮。


    該說這是孽緣嗎？


    葉如兮的唇角泛出了一絲苦澀。


    在最不願意碰見的時候，卻碰見了。


    謝池鋮慢慢的靠近了，但在距離她三步遠的時候停下了。


    “小兮。”


    他輕輕的喊了一聲。


    沒有迴應。


    謝池鋮的眼神柔和了下來，眼尾帶著的眷戀好似要將冰川融化了。


    “我知道，你沒有死。”


    聲音中帶著滿足的喟歎，好似情人間的低喃。


    葉如兮甚至差點控製不住的迴頭，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不讓自己的嗚咽溢出來，隻是眼圈憋得紅了一圈。


    他問：“你不想迴來，為什麼？”


    葉如兮一直不說話，留給他的，隻是一個背影。


    謝池鋮也不在乎，他像是多了很多的耐心，一直站在她的身後，低聲說著。


    “你不喜歡我給你安排的一切，那麼你就告訴我，你不想順從的事，你可以反抗，我不會再逼你。”


    “你說，我都聽著。”


    他從未向誰這樣示弱過，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說完，沉默了下來，一直看著葉如兮的背影。


    “可以迴過頭嗎？我想看看你。”


    話語中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葉如兮動了動，一點點的轉過身。


    這一刻，謝池鋮的心髒跳得厲害，咚咚咚，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


    直至四目相對的時候，這一刻好像被無限拉長了。


    他終於看見了她，像是活生生的她，不是墓碑上那張悲戚的黑白照片，而是活生生的她。


    她瘦了，臉更尖了，更白了，虛弱了很好，但還是那麼好看，還是會令他軟了心。


    葉如兮卻更加錯愕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憔悴疲憊的謝池鋮，那張原本意氣風發的俊臉此刻全然不見，淩亂的發絲垂下，半遮住那雙滿是紅血絲的眼。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外麵裹著一件長款風衣，頎長的身影略顯淡薄，靠的近了，她聞到了他身上那一陣淡淡的煙味。


    而從前的他，沒有煙癮。


    謝池鋮緩緩勾起了一抹微笑，很淡很輕，卻很真實。


    “挺好的，你迴來了，還願意說話。”


    葉如兮的聲音沙啞，她張了張嘴，又合上。


    她忽然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不信，你不會死。”


    他又笑了一聲，“你看，我等到你了。”


    葉如兮的唿吸一窒，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下來。


    “別哭。”


    他上前兩步，伸手想要給她擦掉，但葉如兮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謝池鋮僵硬了一會，才收迴手，低聲道：“你別怕，我不碰你，你別躲我。”


    葉如兮狼狽的擦了擦眼淚，越擦越多。


    “你別哭了，別難過，你就是太要強了，把所有難過的事都壓在心裏，什麼都不說，我不知道，我從未愛過一個人，小兮，我會犯錯，等你得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


    “你不能……一下子就把我判了死刑。”


    說到這裏，謝池鋮露出了一個蒼白慘淡的笑意。


    “你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改正，我在學著怎麼愛一個人，你要告訴我不能囚禁，我做錯了的事，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訴我。”


    “你不說……我隻會越做越錯，小兮，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他的視線慢慢下移，落在了她露出來的雙手，其中一隻手，還能隱隱看見那條蜈蚣似的傷疤。


    他的心口一疼。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或者多麼絕望，才會狠得下心來割下去？


    她向來怕疼，卻親手割開手腕，她那個時候是被逼到了絕境吧？


    可他，一點兒也不知道。


    原本壓在心口的話，他無法說出口。


    他生怕在給她一丁點壓力。


    葉如兮低下頭，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怎麼辦。


    她不想走。


    她舍不得。


    她深愛這個男人，深愛小安和樂樂。


    可她想起了外婆一直藏著的病曆本，那是她的病曆本。


    她的身體糟糕透了，哪怕這條命從死神手裏搶過來了，但她能活多久誰也不知道。


    外婆不願意告訴她，但她還是看見了，她的身體壞掉了，她的精神問題也沒有好，那個夢境中的慘狀一直一直在她腦海裏徘徊著。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失控，犯下無法挽迴的錯。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了，她不能再失去第二個，她失去不起，她寧可他們當她死了，也不要他們承受半點危險。


    她想他們想的瘋了，也隻敢偷偷的看一眼。


    葉如兮知道，所有的問題在生死麵前都是小事，她看見了謝池鋮眼底深深藏著的痛苦，他對她的感情很深，這更讓恐懼。


    萬一她迴到他們身邊了，下一次，她沒那麼幸運了，真的死了，那麼他們就要承受第二次她的死亡。


    誰都承受不住的。


    她不能迴去。


    至少，現在不能。


    這個認知令她泣不成聲。


    葉如兮一步步的後退，低低的說道：“對不起，忘了我。”而後，猛地轉身跑開了。


    謝池鋮的瞳孔一縮，下意識的就去追，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頭，被直接狠狠的絆倒了，重重的摔在地上，下巴直接磕在了地麵的石頭上，頃刻間鮮血湧了出來。


    “小兮！！！”


    葉如兮聽見了身後的動靜，但她不敢停下，她怕停下，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跑，跑得遠遠的。


    謝池鋮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就要去追，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秦風和林子昂發現謝池鋮不見了匆匆追了上來。


    當他們看見謝池鋮的時候，立刻衝上去，將謝池鋮給扶起來。


    “老板！終於找到你了！”


    謝池鋮猛地推開他們，道：“我看見小兮了！在前麵！去追！”


    秦風和林子昂兩個人愣了愣，相互看了一眼，眼底閃過擔憂。


    秦風沉聲道：“老板，葉小姐已經去世了。”


    謝池鋮怒道：“閉嘴！她沒有去世！將整座山給我包圍了！她就在這裏！”


    林子昂心中咯噔一聲，老板的癔癥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