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迴頭,我一直都在。
——胡不說·《紅塵匯·冷瑩霜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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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山巔,屍橫遍野。
梧桐臺上,少女現(xiàn)身。
當(dāng)淩浪涯從中央處梧桐臺跌落,被黑白無常和九頭遠(yuǎn)古兇獸圍攻時,那僅餘的一座梧桐臺上,少年紀(jì)天露出了陣容。
他看著她,忘了此時身處絕境。
她看著他,心中終於下了決定。
所有修行者都被那中央梧桐臺爆碎的餘波衝撞開來,隻能遠(yuǎn)遠(yuǎn)倒在地上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那眼中隻有彼此的兩人。
九頭兇獸不管不顧,九色火柱同時襲向淩浪涯,瞬間將其淹沒。
“不!”
紀(jì)天淒慘叫著,淚水劃過傾城容顏,渾身黑白之色綻放,忍不住要上去,可終究忍住了衝動。
所有人都不禁哀歎,這大概是史上最短命的鳳梧祭典雙冠得主了吧。
正在此時,淩浪涯胸口處的那一個小銅鍾,驀然青光綻放,裹住了他的全身。
一枚紅葉自他體內(nèi)緩緩漂浮出,擋在了他的身體上空。
一捋小小的,灼熱的金紅火焰,悍然撞上了九頭兇獸的火燭。
金紅火焰,本該瞬間被淹沒。
可眾人看過去,隻見以日猋為首的九獸,同時慘叫一聲,龐大地身軀轟然倒飛出去,大驚失色的眼神看著那懸浮在淩浪涯身前的紅葉。
“梧桐葉!”日猋惶恐道,驀然想起千年前之事,一時不敢再上前。
“裝神弄鬼!”
黑白漢子也發(fā)現(xiàn)了此中變故,一人一斧頭砍向淩浪涯,一人一劍斬向梧桐臺上的紀(jì)天。
淩浪涯胸前的小銅鍾青光大盛,瞬間將斧頭鬼氣吞噬幹淨(jìng),驀然輕輕動了一下,猶如敲起了鍾。
“噹!”
蒼白漢子臉色愈發(fā)蒼白,整個人隻覺得心魂懼失,重重地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紀(jì)天所在的梧桐臺上,散發(fā)出一道金紅光芒,輕而易舉擋住了黝黑漢子的劍光,讓他不得不倒退迴去,一時間氣息紊亂。
這是,怎麼迴事?
所有人看著這般變故,一時都覺得腦子有些懵了,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他們怔怔看著躺在地上的淩浪涯,站在梧桐臺上垂手而立的紀(jì)天,可這兩人沒有看到這震撼場景。
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
“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放心,我會罩著你的。以後有人欺負(fù)你,就報我的名字。”
“從今天起,我叫紀(jì)天,紀(jì)念之紀(jì),天地之天。”
淩浪涯想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麵,是在鳳炎都城的明祭上,他坐在他的旁邊,一路闖過八雅八關(guān),最終見證他奪得桂冠的整個過程。
想起與烈刀門爭鬥時,他找著各種機(jī)會想要和自己混得熟絡(luò),和自己一起拯救孩童,從烈刀門到江渡小鎮(zhèn),從河魚幫到鳳起碼頭,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想起驚雷山脈,他千裏趕來拯救自己,親手為自己做的第一頓飯,雖然難以下咽但皆入腹中,繼而是平渡河邊,十天十夜不睡不眠得尋找等待,隻為了尋找失蹤的自己。
想起圓圓嶺上,和他一路縱馬馳騁拯救胡虛的時光,還有爭奪趙客遺寶時,他一直守候在自己身旁的模樣,最後終於來到了拒絕南關(guān)。
想起決戰(zhàn)之路,他執(zhí)意要和自己組隊,一路殺火桐鳥,奪火桐丹,渡赤火河,攀流火山,過鐵索關(guān),闖迷宮林,直到此刻登頂梧桐臺。
難怪他每次都要自己獨自一房一個人睡,難怪他每次都隱約些事隱瞞自己,難怪每次自己有難時他都會奮不顧身擋在前麵。
唯有他知道,這些所有經(jīng)曆,都源自於那碧珍江上的初次相遇。
大寒時節(jié),碧珍江畔,白狐迴眸,蒹葭靜默。
江中孤舟,漁翁溫酒,公子撐傘,佳人撫琴。
那是人生初見。
輕舟染血,江底潛行,潭邊烤魚,救助白狐。
崖頂觀星,獨戰(zhàn)烈刀,我來擋著,以傷換命。
那是人生相遇。
宮袍女子,以言相激,少年誓言,我命由我。
少女含淚,轉(zhuǎn)身離去,徒留白狐,孤獨做伴。
那是人生離別。
淩浪涯看著摘下頭巾束縛,露出及腰秀發(fā)的少女,驀然想起那一幕,雪落孤舟琴聲揚(yáng)。
難怪,他會在這裏。
原來,她一直在這裏。
他叫紀(jì)天,她叫冷瑩霜。
兩人,是同一人。
紀(jì)天,不,冷瑩霜看著淩浪涯那恍然的神色,驀然綻放出傾城笑顏,輕聲道:“呆子,你終於猜出來了,也不算笨嘛。”
冷瑩霜想起兩人所經(jīng)曆的往事,不禁呢喃自語。
你說過,要替我擋著所有風(fēng)雨,讓我可以不受傷害,你做到了。
你說過,要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讓我也可以看到你,我看到了。
一幕幕往事於腦海中出現(xiàn),讓兩人同時想起他曾為她,在明祭桂冠爭奪時,寫下的詩句。
“蒹葭蒼蒼,大寒茫茫。所謂伊人,獨舟江上。溯洄從之,琴聲悠揚(yáng)。溯遊從之,猶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星河依稀。所謂伊人,居瀑之脊。靜默伴之,雲(yún)消雪霽。靜候伴之,低眉有情思。”
“蒹葭采采,殘雪皚皚。所謂伊人,別於霧靄。求不得之,弦斷蟬哀。求不得之,何日伊人來。”
你向人介紹時,總是自詡為浪跡天涯,可曾記得我之化名紀(jì)天,也曾在你的名字中。
浪跡天涯,浪紀(jì)天涯也,浪涯紀(jì)天也。
冷瑩霜明眸看著地上,尚不能動彈的淩浪涯,迎上他那灼熱和恍然的目光,仿佛感受到了春風(fēng)十裏,夏日明媚,秋葉紛飛,冬雪漫天。
他的眼裏有四季,她的眼裏隻有他。
正在此時,黑白無常已經(jīng)重新衝上來,九頭遠(yuǎn)古兇獸也咆哮而來。
冷瑩霜心想,看來,不能再等了。
話音未落,冷瑩霜低頭看著腳下梧桐臺,看著那隱現(xiàn)在梧桐臺的虛影,道:
“我終於明白,為何鳳梧祭典暗祭,不許女子參加,原來你一直在等人打破這規(guī)矩。”
“唯有敢於打破規(guī)矩,登頂梧桐臺之人,才有資格讓你多看一眼。”
“遺憾的是八百年來,所有人皆想求長生,對你之規(guī)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冒犯。”
“因此,從未曾有人,得到你的垂青。”
“如今,我想好了,我答應(yīng)你的要求,隻要你能救他出去。”
梧桐臺內(nèi)倒映的龐大虛影,緩緩睜開明亮眸子,輕輕挪動了一下,傳來一句話到冷瑩霜的耳邊。
“如你所願。”
冷瑩霜低眉最後看著淩浪涯,櫻唇張合間,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淩浪涯大驚,顧不得身上傷勢,顧不得九獸襲擊,掙紮著想要衝上梧桐臺。
所有修行者,都看到了這驚天動地的一幕。
那一名少女,黑發(fā)如瀑垂於肩後,琉璃眸子低垂含淚,皓腕玉臂下雙手合十,其朗聲立誓道:
“吾願以,uu看書 .uuashu 吾身獻(xiàn)祭。”
話音剛落,冷瑩霜腳下的梧桐臺光芒四射,其璀璨的亮度讓人不得不雙眼,但所有人都忍不住,透過指間縫隙去看著這一切。
那少女身上黑白之光縈繞,在金紅光芒的映照下,她的身軀緩慢地往梧桐臺下沉去。
黑白無常和九頭兇獸發(fā)現(xiàn)事情詭異,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想象,終於還是衝了上來,可瞬間又被那金紅光芒反彈出去。
淩浪涯耳邊,迴響著冷瑩霜的最後一句話。
莫說公子癡,更有癡似公子者。
在所有人目光裏,冷瑩霜的身影,消散在梧桐臺上。
當(dāng)是時,一聲鳳鳴,響徹流火山。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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