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一路向南。
山間官道上的積雪,此時已經能夠淹沒行人的膝蓋。
不過在這種天氣,你就是翻遍這西南千山萬水,恐怕都難以在這官道上找出一個行人。
除了現(xiàn)在。
透過漫天風雪,仔細看去,隻見那山腰官道上,似乎隱隱有一隊人馬,正在頂著肆虐的寒風,一路向南。
這一行十二人,皆騎著高頭大馬,身披錦緞貂裘,但即使如此,風雪仍舊將他們露出的頭發(fā),凍成了一根根冰楞。
唯獨前方帶路的兩人除外。
他們明明走在最前方,頂著最為猛烈的風雪,但穿的卻也最為寒酸。
“這雪什麼時候才能停下。”騎馬走在第二順位的羊倌將身上的破羊襖。
看著前方穿著一襲僧袍,連續(xù)奔波了多日仍舊麵不改色的道邢,羊倌心中對這位前輩的敬佩,又無形中增添了一些。
察覺到羊倌的目光。
一直緊閉著雙眸的道邢頓時迴過頭來,對著羊倌輕聲道,“怎麼,羨慕了?”
“要是從小就練童子功的話,那你也可以不懼寒氣侵襲,可惜你那元陽早八輩子就沒了。”
道邢的話讓羊倌不禁搖了搖頭。
比起那童子功,亦或是號稱金剛不壞的金剛功,羊倌還是覺得,畫舫內那些女子的柔軟身段,更為誘人一些。
大夏皇室為了籠絡他們這些高階修士,可謂是不惜血本。
號稱天下第一畫舫的皇都畫舫,對他們無限期免費開放,日常在內吃喝玩樂的費用也全部由大夏一力承擔。
而對於像是道邢那樣對凡俗之事不感興趣之人,大夏則是對其開放了整個皇家藏書閣,隻要有貢獻點,那即便是前朝的邪道魔功,各種禁術,都可以供其隨意翻閱。
這對於散修來說,絕對是無法拒絕的天大誘惑!
“了卻劍門關之事,待貧僧迴去之後,就能攢夠借閱金剛經後篇所需的貢獻點了。”道邢看著前方的風雪,輕輕一笑道,“屆時,貧僧也該準備結嬰了。”
心心念念上百年之事,現(xiàn)在隻差這臨門一腳,道邢都已經迫不及待要迴去閉關結嬰了。
“那就提前恭喜前輩成功結嬰,在大道上又邁出一步。”羊倌聽後,頓時一臉羨慕的道喜。
他們身後的十位龍門境大宗師,也都皆盡投來了羨慕的眼神。
要知道,他們可是連結丹功法,都還未攢夠貢獻點兌換。
“恭喜前輩!”
“前輩得償所願,日後修行定能暢通無阻!”
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道喜聲,道邢也不禁輕撫著長須,輕輕一笑,“再過半日就能抵達敘州城了,等入了城之後,酒肉管夠!”
“嗯?”
道邢臉上的得意還未消散殆盡。
抬頭望去。
前方平原處,漫天風雪中,一個獨自矗立的人形霜柱,頓時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那是何物?”
“好像是有人被凍死在了此處。”
“站著被凍死的嗎?”
道邢看著遠處那個被冰雪完全覆蓋的身影,不知怎麼的,眉心突然跳了一下。
然而待他仔細查探後,卻又疑惑道,“沒有探知到氣息。”
虛驚一場?
羊倌則是看著那霜柱,輕聲開口解釋道,“聽說山裏人,會將橫死之人的屍體立在山間入口處,以警告後來者此地危險,想必眼前這便是……”
“不對!”
羊倌話音未落,隻見那霜柱便突兀的動了動。
一陣細微顫動過後,冰雪散盡,那人影也頓時顯露出了真麵目。
羊倌還未來得及細看,便聽到身旁馬背上的道邢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事情棘手了。”
那是一個穿著宮服,頭戴一頂烏紗帽,手持一柄拂塵的老太監(jiān)。
這樣的裝扮,羊倌在皇都中見到過許多,看上去並沒有什麼怪異之處。
但沒有怪異,便是最大的怪異。
因為此地並非皇都,而是隔著皇都數(shù)千裏的敘州!
如果那真的隻是個普通太監(jiān)的話,道邢也不會看見他便覺得後背發(fā)涼了。
因為這是伺候著那位蜀王長大的,夏堯的貼身太監(jiān)。
元嬰上人,河夫!
如今他突兀的出現(xiàn)在此處,那麼目的自然已經不言而喻。
皇都那邊走漏了自己等人的行蹤。
不過想來也是,好歹也是一方親王,在皇都那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密探呢?
道邢頓時苦笑著搖了搖頭,硬著頭皮翻身下馬,一步步迎了上去道,“河夫前輩,數(shù)十年未見,前輩還是這麼的容光煥發(fā)。”
河夫就佇立在那裏,麵無表情的看著道邢漸漸靠近。
直到道邢來到身前躬身。
他才斜著眼緩聲開口,“先談正事,再敘舊情。”
末了,他又道,“不過,若是今日你沒有退卻的打算的話,那麼敘舊情也就不必了,因為老夫不會手軟。”
聽著耳邊生冷的話語,道邢頓時無奈一歎。
他看著河夫,這個曾經對自己有恩的老人,頓時無奈道,“此番前去敘州,乃是關乎著晚輩大道……”
“不必多言。”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河夫看著道邢,沉聲道,“當年我替你續(xù)上的大道,今日又將由我親自打斷,天命倒也著實有趣。”
聽到這話。
道邢便確認了,今日絕無善了的可能了。
於是他對著河夫淡淡一笑,“前輩說的是,這便是命啊!”
“轟!”
一股勁風瞬間以道刑為中心,向著四周轟然爆開!
漫天風雪倒卷,方圓千米草木堙滅,後方十位龍門境大宗師齊齊吐出一口鮮血。
戰(zhàn)馬接連倒地,斷絕了氣息。
猝不及防之下,河夫被那勁風瞬間推開來了數(shù)十米。
一切結束。
河夫看著前方那個飛速老去,肥胖的身軀變得幹癟,佝僂,臉上瞬間滿是溝壑縱橫的老人,無奈的搖了搖,“唉,今日怎麼會遇上了你呢,早知道,老夫就推諉一下了。”
道邢聽後頓時艱難一笑,鮮血從口中止不住的流出,“晚輩也不知道,此番前來居然會遇到前輩,要不然晚輩肯定不會貪功的。”
這就是命啊。
明明結嬰近在眼前,明明隻差這一步,可惜,咫尺天涯。
河夫聽後頓時氣憤道,“閉上嘴一邊歇著去吧,要不然不等老夫解決了他們,你就凍死了!”
隨後他拎著道邢退到了遠處。
這才迴過頭來,看著已經集體傻眼的那十一人。
金丹,說碎就給碎了?
剛剛不是才說,要結嬰來著的嗎?
看著遠處那個垂垂老矣的身影,羊倌頓時愣在了原地。
直到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