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寂靜的,在迷濛的煙霧中,小小的泥屋裏漏出一點一點的火光。
她突然覺得周身寒冷,異常的空虛,像被挖去瓤子的西瓜,失去了重心。
她躑躅地返迴屋子,舉著蠟燭,向門外摸索,撲地一聲,蠟燭被夜風吹熄了。
在昏暗中,她的一雙黑眼珠像貓一樣,發出警覺的光,她看到了可怖的現實。
她開始搖晃身體,她害怕這種真實的人與自然的對峙。
她重新迴屋,臉上凝結的冷汗一顆一顆地掉落下來。
絕食了三天,從第四天開始,所有人吃發黴的麵條,發毛的土豆,摻著泥的水,似乎這才是正常的修行生活。
何萍也不在院裏傻站,她動手做起了刺繡。
漸漸地,她的女紅成了當地農村的時髦,而她仍過著儉樸刻苦的生活。
她手上從不留錢,有點錢就用於周濟村民。
半年過去了,這種封閉的生活終於使她想通了一個問題:一個人需要交待的不是別人的眼光,而是自己的心。
她曾寫下這樣的詩句:
冰心玉骨雲中開,半隱嬌柔別賽臺。
舊夢難舍今已舍,亦知新路荊棘埋。
幽幽暗暗愁無緒,反反複複問心白。
寒冬獨守卻為誰,鉛華洗盡真晴來。
痛楚和絕望將她逼到了牆角,在孤寂和迷惑中,她就像一隻蚌含了一粒沙,在那裏死去活來地輾轉反側,輾轉反側。
就在這終南山寧靜的懷抱裏,在這簡陋的泥屋裏,在這發黴的飯菜裏,使她突然地頓悟了,突然地釋懷了,她放下了過去的所有,她要迴到原來的普通老百姓之中。
她決定迴到西京,那裏有著更真實的生活。
她的罪惡種在那裏,她的哀愁也種那裏,她要在那裏洗新。
隨著歲月的流逝,她會讓人們生出又悲又敬的心。
這天早上,何萍來到太乙觀向元玄子辭行。
元玄子手持拂塵,麵帶微笑,並不迴答。
何萍不知其意,請求道長指點迷津。
元玄子哈哈大笑,從後山地宮拎出那隻沉甸甸的皮箱遞給何萍,說:“下山去吧,深居簡出,守口如瓶!
何萍堅決不收箱子,元玄子斷然說:“休要多言,修行之人要金子做甚!”
何萍低頭不語,她感覺自己資質愚鈍,像個木頭疙瘩,她小聲說:“感謝師父多次救命之恩!就此告辭!”
……
何萍站在原地,感覺到眼前物象登時消失殆盡,茫茫的大海升起了無邊的雲霧,將她包裹起來,投向了如煙的往事。
她的耳畔響起了自己編的一首歌:
終南山的微風,
吹在我們的臉龐,
高高的草甸上,
飄浮著杜鵑的芬芳,
就在那裏,曾是你我,
深愛的地方。
當秋日的陽光投在樹枝上,
想起昔日的誓言,
多少次淚濕衣裳……
……
話說,那天鍾離羅盤來著一桿子人馬,要現場直播太乙觀有人跳樓身亡事件,目的是讓元玄子身敗名裂!
可是,卻聰明反被聰明誤!
元玄子在很快的時間內,又一次讓一個已經氣絕身亡的人起死迴生!
當圍觀的吃瓜群眾親眼目睹何萍風姿綽約地從樓上翩翩而至,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在拍電影嗎?
就連見多識廣的鍾離羅盤也呆住了!
莫非,元玄子真的已經成仙了!
否則,他所見的一切將無法解釋!
一時間,太乙觀元玄子已經成仙的消息不脛而走!
……
鍾離羅盤狼狽不堪地跑迴孤峰山魔王殿,向神精咒匯報此番見聞。
“師父!”
鍾離羅盤謹慎地說:“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真的無法相信!”
他沒有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
“也許,她壓根兒就沒有死!”
從殿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鍾離羅盤扭頭一瞧,竟是兒子趙安仁!
“你怎麼會在這裏?”
鍾離羅盤大吃一驚。
“我怎麼不會在這裏?難道這裏是你的專屬地嗎?”
趙安仁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對神精咒一抱拳說:
“教主!我認為元玄子隻是救了一個受到輕傷的人!”
“啊哈,你的觀點我很有興趣!說說看!”
神精咒欣賞地盯著這個毛頭二百五。
“很簡單!”趙安仁說:“我媽和我吵架,我一生氣,抬腿把她踹到了樓下!這是二層樓!並不高,絕對不是把人摔死!”
“等等!”
鍾離羅盤抬手阻止兒子,說:“你說你把何萍踹到樓底下?”
“嗯哪!”
趙安仁仍然大大咧咧,沒事人一樣。
“你再踹一次試試,你那個雞腿,從沒練過一天武功,怎麼能把一個成年人踹到樓下?”
鍾離羅盤搬過一張椅子,放在趙安仁麵前說:“就踹這個!把它踹起來一米高,算你說的對!”
“這可是你說的!”
趙安仁二話沒說,對著眼前的椅子抬腿就是一腳,勾起向上一挑,足有二米高,然後飛落到五米開外的地方。
咣!
椅子摔成了八塊,碎片亂飛!
“好!踹得好!”
隨著一陣叫好聲,走進來一個手拎著銅皮算盤的矮胖男人。
“這是怎麼迴事?”
鍾離羅盤問走過來的鍾離算盤。
“都是親兄弟,我就不瞞你了!”
鍾離算盤笑嘻嘻地說:“你兒子有出息了!知道為啥這麼快就武功高強?不是拿到了秘笈,uu看書ww.ukashu 而是安裝的係統!”
“你們給他安裝了魔道係統?”
鍾離羅盤吃驚地問,三角眼盯著神精咒。
“當然!”
神精咒說:“我們給你兒子安裝了兩個係統,還有一個是殺人係統!哇哈哈哇哈哈”
“怎麼可以這樣!他還是個孩子!”
鍾離羅盤帶著哭腔喊叫著。
“孩子怎麼了?要從娃娃抓起!”
鍾離算盤勸導著弟弟,說:“在這個無情的世界上,不是別人殺你,就是你殺別人!對不對?與其等著被別人殺,不如先動手殺了別人!這個道理,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可是,”
鍾離羅盤認為道理是正確的,但不知哪裏不正確。
“沒有可是!”
神精咒堅決地說:“進了我們魔道門,生是魔道門的人,死是魔道門的鬼!
我現在處於關癱瘓狀態,可是,我氣餒了嗎?我懶惰了嗎?沒有!
給你們說,我現在正修煉一種新款魔法,就是鬼功!”
“鬼功?”眾人都感覺背上發涼。
“魔並不可怕,隻是貪婪而已!
鬼更厲害,因為他要吃人!
從今天晚上起,趙安仁跟我一起去墳地修煉鬼功!哇哈哈哇哈哈!
在陰暗的燈光下,沒有看到一行清淚沿著鍾離羅盤的鼻翼流到了嘴角。
“我對不起你呀,何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