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延禮道:“那我要是一時填不上呢?”
蔣忠道:“陶大人,這欠債還錢和殺人償命一樣,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當初在借那人五千萬兩銀子的時候,就要想到自己往後能不能還得上。人吶,有多大的胃口就吃多少的飯,不然吃的太多了,是會被活活撐死的。”
陶延禮額上不禁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道:“公公說的話,我都明白了,但我還有一件事想問問公公。”
蔣忠道:“陶大人請說。”
陶延禮抬起頭,看著蔣忠,問道:“公公以為,這五千萬兩銀子,我要在幾天內還清?”
蔣忠沉吟了片刻,道:“依我看,最多三天,三天之內還不上這五千萬兩銀子,那人說不定就會直奔陶大人的家了。到了那時候,隻怕就不好收場了。”
陶延禮道:“我明白了,三天之內,我一定會想法設法還上這五千萬兩銀子。”
“那我就祝陶大人好運,早些還上這些銀子了。”蔣忠笑著背過身,麵向決政殿,“我還有皇上交代的事沒辦,就先走一步了,夜黑天涼,陶大人也早些迴府上去吧。”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公公日夜辛勞,還請保重身體。”陶延禮說著,就走下階梯,迴到了府邸裏。
孫讓已等候陶延禮多時了,見他迴來,立即道:“大人此行如何?曹公公表態(tài)了嗎?”
陶延禮歎了口氣,道:“曹公公已經離了京城,是局外之人了。他這一步棋走的真是妙啊,把自己身上的汙泥濁水都給洗幹淨了,保住了自己性命,卻不管我們的死活了。”
孫讓接著又道:“那接替曹公公位子的,又是哪一個?”
陶延禮道:“是他的幹兒子之一,蔣忠蔣公公。我與他見過麵了,他和我通了氣,告訴我隻要在三天之內,把國庫裏的窟窿給填上了,就可以過關。但區(qū)區(qū)三天,讓我到哪裏去找五千萬兩銀子來?”
孫讓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對陶延禮道:“大人,康複觀富甲一方,咱們是不是可以在他身上想想辦法?”
陶延禮道:“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康複觀在應天城經營了五十多年了,和宮裏都有來往,何等厲害?你不拿出和五千萬兩銀子等價的東西出來,他不可能會給你銀子。之前找他要的一百萬斤糧食,就是給了他減免半年商稅的好處,他才肯給的。”
孫讓道:“按大人這麼說,這三日我們豈不是隻能坐以待斃了?”
陶延禮道:“還有三天,事情都還有轉機,關鍵是這五千萬兩銀子,要從哪裏著手?戶部已經沒有可用的銀子了,就算我扣住京官們的俸祿,再讓郭擎、嚴客他們去下麵加征賦稅,最多也隻能湊出三百萬兩銀子。五千萬兩的窟窿太大了,一時萬難填上啊!”
孫讓這時忽然道:“大人,事已至此,富貴險中求,咱們不如挺而走險,劍走偏鋒,說不定會有奇效,能保住一條性命。”
陶延禮問道:“什麼險招?”
孫讓緩緩道:“賣官。”
他話一出口,陶延禮就打了他一巴掌,把他得他嘴角鮮血直流,怒道:“放肆!自我朝高祖皇帝開國立祚以來,賣官鬻爵就是死罪!況且賣官鬻爵之事,曆朝曆代,皆視之為最不光彩的事。季長醉剛上任時,遭到那麼多人彈劾,都沒人說他賣官鬻爵,你如今竟然我去幹這樣的勾當,你不要臉,我還要得緊!”
孫讓擦了擦嘴角的血,道:“大人,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湊不出那五千萬兩銀子,咱們連性命都沒了,留著名聲還有什麼用?大人拉不下來麵子,隻需給我這個權力,我來辦就是了。大人掌管戶部,隻需和吏部的顏大人通個氣,再把戶部的補缺都賣出去,收五千萬兩銀子並不算難事。隻要大人點一點頭,我這就去為大人賣官,湊出這五千萬兩來。”
孫讓已經把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但陶延禮還在做最後的掙紮,他在他還未完全泯滅的文人的良知和求生的本能之間掙紮。這時他把自己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和他為官所得到的一切放在一起比較,比較到最後,他發(fā)現比起良知和聖賢書,還是自己的性命和得到的利益要更為重要。
陶延禮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歎息道:“罷了,什麼聖人之書,什麼文人風骨,到底都是百無一用的東西。你替我去賣官吧,賣得五千萬兩銀子,填上這個大窟窿,uu看書 .ukanshu.om 救得你我二人逃出生天!”
孫讓道:“大人放心,我這就去辦,一定在三天之內,賣得五千萬兩銀子!”
孫讓說完就要出門,左腳剛跨出門去,陶延禮就閉著眼睛,道:“慢著!賣官的名頭不能隨意,叫平叛捐罷。以助季相國西瘴平反為由賣官,這樣顯得我們賣官還至於太過難看。”
“屬下明白了。”孫讓右腳也跨出了門,然後走出了陶延禮的府邸,開始籌劃賣官的事宜。
他心道:“戶部值錢的補缺,還有一個少卿,兩個大夫,三令五散官。少卿賣個一千萬兩應該不成問題,兩個大夫加起來賣個一千萬兩,三令五散官加起來再賣個一千萬兩,就有三千萬兩銀子了。剩下的兩千萬兩,再讓郭擎和嚴客拿出一些官職來補齊。”
籌劃好之後,孫讓以陶延禮的名義,給郭擎和嚴客各寫了一封信,派專人送了過去。
郭擎和嚴客都是一州之總督,又都是陶大人一手扶持上去的,讓他們幫這個忙應該不成問題。
孫讓想到這裏,又把賣官的地點定在一個極其隱秘的地方,並且把賣官的消息以請?zhí)男问剑l(fā)給了各富商。他知道賣官的事一旦被朝廷知道了,他和陶延禮都會難逃死罪,所以賣官的事一定要做得幹淨,做得密不透風,確保朝廷裏的人看不出一點風吹草動,這樣他和陶延禮才有可能度過這個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