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醉見那個災民與眾不同,以為他就是那個領頭的,便走到他麵前,近看之下,見他皓首白須,身板清瘦,麵目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季長醉又確信自己沒有見過他,因為隻要是見過一麵的人,季長醉就不會忘記。
“其他人都在搶糧,老伯為什麼不去?”季長醉想試探他一番,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領頭的人。
那災民聞言,看了季長醉一眼,笑道:“季大俠,武林大會一別,不覺已經十年了,別來無恙?”
我明明沒有見過他,他怎麼認得我?還說十年前在武林大會上就已經見過我了?
季長醉心中疑慮,道:“季某好像沒從見過老伯,老伯怎麼認得我?”
那災民又笑道:“那是因為季大俠雖沒見過我,我卻是見過季大俠的。十年前呂渡衣邀我與他同觀武林大會,說有一個後起之秀,劍術獨步武林,隻在徐伯啟一人之下。呂渡衣很少誇人,說得我是心向往之,但我怕我到了武林大會之後,會引起一場不小的廝殺,便沒有答應他。但我雖然沒有答應他,卻暗地裏改了容貌,自行到了武林大會上,才發現呂渡衣所說的後起之秀,原來就是你季長醉季大俠。”
季長醉聽了他說的這些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拱手道:“當年能拒絕呂渡衣的邀請的人,隻有‘半聖人’了。晚輩季長醉,見過前輩。”
原來這個災民打扮的人,就是外號“半聖人”的蒙空,蒙空行走江湖已逾七十載,論資曆,連徐伯啟也比不上他。而且他還有一手令人稱奇的預言的本事,凡事隻要經他嘴裏一說,沒有不成真的。也正因為如此,蒙空在江湖裏也結仇甚多,因為很多江湖人倒了黴,便說是他在暗中詛咒。但季長醉明白蒙空的仇人們這麼說,都隻是托詞罷了,他們之所以與蒙空過不去,就是垂涎和忌憚他那預言的本領,想據為己有,或是幹脆讓他那本領徹底消失。
蒙空從地上站了起來,道:“我隻是比季大俠空長了幾歲罷了,算不得什麼前輩。以武功而論,季大俠一手絕妙的劍術,實在是可以做我的前輩的。”
季長醉笑道:“前輩太高看我了,江湖中誰人不知,前輩要想殺一個人,隻需略張尊口,就可以殺人於無形之中了。”
蒙空道:“我哪有哪個本事,都隻是江湖傳言罷了,離譜至極,不足為信。天道渺茫,誰也不能探明其中的規律之所在,所謂預言,不過是依據事實做推論罷了。”
他又道:“話說我這幾年都隱居在越州的死魂山,不知外間諸事。季大俠為什麼身處此地,還身披戰甲,莫非季大俠已經從軍了?”
季長醉望著越來越多的災民,道:“此事說來話長,現在有災民聚眾搶糧,形勢萬分危急,沒有時間和前輩細說了。敢問前輩可否知道,誰是帶領這些災民來搶糧的人?”
蒙空尋思了片刻,道:“這次饑荒,我目睹了所有過程,不瞞季大俠,這些災民都是因為太餓了,自行過來搶糧的,沒有人帶領他們,也沒有人指揮他們。”
季長醉歎了口氣,道:“那我和四十多萬將士,豈不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三百萬斤軍糧被這些災民所瓜分了麼?”
蒙空道:“那倒也不至於此。這些災民雖然都是自發而來,但他們都服一個人,聽那個人的指令。”
季長醉問道:“那人是誰?”
蒙空道:“那人姓關,名青雲,在西瘴三百萬百姓之中,極具威望,隻要他肯出麵,這些災民定會自行離去。”
季長醉心道:“這些災民都已經餓到這種程度了,關青雲真能讓他們退去?”
季長醉這麼一想,覺得就算請得關青雲出麵,也不見得能退去災民,但此時他也沒有別的法子可用,便到了關押著關青雲的營帳,叫人解去他身上的枷鎖。
關青雲看著季長醉,抬動一下眼皮,道:“為何解掉我身上的枷鎖,有什麼企圖?”
季長醉道:“沒什麼,想看看你被關了幾天,有沒有什麼變化。”
關青雲冷哼一聲,道:“我心如磁針鐵石,就算你把我關到死,也是無有絲毫變化。我此生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造反,就一定要推翻朝廷,把滿朝的貪官汙吏都斬盡殺絕!”
季長醉皺眉道:“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這麼恨朝廷,就算你的家鄉處於髒吏治下,你和你的家人因此受了他的壓榨,uu看書 .uanu.co 那也是貪官的過錯,和我大暠朝廷、大暠皇上有什麼幹係?”
關青雲冷笑一聲,道:“哼,沒有幹係麼?任用那些貪官的是各州總督,任用各州總督的是你口中的朝廷,而朝廷又是由你口中的皇上一手促成的,你還敢說我們受到壓榨,和朝廷,和當朝皇上沒有幹係麼?”
季長醉眉頭一皺,一張臉都布滿了將信將疑,道:“就算你說的對,但貪官汙吏是每朝每代都有的,並不僅我大暠朝有之,你難道僅因為幾個貪官汙吏,就要推翻朝廷不成?”
關青雲大笑道:“你說的好!貪官汙吏確實每朝每代都有,正因如此,自開朝以來,凡為帝王者,皆為天下之竊賊也!”
季長醉怒道:“放肆!當今皇上英明神武,豈是你能侮辱的!”
說其他皇上為竊賊,季長醉沒有什麼感覺,但要說李熙堯為竊賊,季長醉就怒不可遏,因為李熙堯是他的生死兄弟,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麵前詆毀李熙堯。
關青雲道:“我知道當今皇上是你的好兄弟,但隻要他是帝王,就不可避免是天下之竊賊!”
季長醉強壓胸中怒火,咬牙道:“何以說自古以來的帝王,皆為竊賊?”
關青雲道:“我問你,如果今天有一個拿著幾匹布或者擔著幾鬥米的人在路上走著,有一個人把他給殺了,搶走了他的布和他的米,那個人是不是竊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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