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洞位於南蠻中部的一處山崖上,是一處天然的洞穴,其中的大洞小洞加起來,不下五百之數(shù),容納個千餘人自是不在話下。
這次由呂渡衣主持召開的武林大會,江湖上有些名氣的人,各門各派各堂的人,幾乎都來齊了。
隻有湖海派和驚風(fēng)堂的人沒有來,因為經(jīng)過望水關(guān)一役,湖海派和驚風(fēng)堂的人已經(jīng)差不多都死完了,幸存下來的人寥寥無幾,可以說湖海派和驚風(fēng)堂已經(jīng)永遠在江湖上消失了。
季長醉是準時到達無涯洞的,六月初一卯時,太陽剛剛自天邊升起的時候,他就和章子丘到了無涯洞前的一處路障前。
路障是臨時設(shè)立的,因此很是簡陋,也隻有兩個人在這裏把守。
這兩個人一個滿臉的麻子,一個身材瘦小得和一隻金絲猴一樣,季長醉不認得他們,看了眼他們兩個身上的裝束,也沒有看出他們是何門何派的人。
那麻子臉見了季長醉和章子丘,攔在他們的身前,瞪大眼睛盯著他們,大喊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連無涯洞也敢闖?”
季長醉看著這個麻子臉,皺眉道:“敢問閣下是……”
麻子臉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提著一把大刀,仰著脖子,得意洋洋地道:“老子我就是堂堂呂門掌門人呂渡衣的原配呂夫人的幹女兒的哥哥,也是負責(zé)把守這處地方的人!”
季長醉道:“既然如此,還請閣下為我通報呂門主一聲,就說季長醉來訪,我在這裏等著就是了。”
麻子臉大道:“這裏是極為重要的地方,怎麼可以站人?你不能在這裏等著,呂門主事務(wù)繁忙,也沒有時間來見你這樣的閑雜人等,快滾吧!”
章子丘忍不住了,抽出劍來,直指著那麻子臉,喝道:“你這看門狗好不講理!明明是你們的呂門主邀我們過來的,還敢叫我們滾,你想死得緊了不成!”
麻子臉見章子丘身材並不高大,很不懼他,舉起手中的大刀,怒罵道:“叫你滾你就滾,難道你不想要命了不成?”
章子丘再也忍不住了,正要挺起長劍,給這個麻子臉一點教訓(xùn),忽然聽到路障後傳來一聲熱切的唿喊:“季兄!你終於來了,我在這裏可是盼了你多日了!”
一個須發(fā)花白,鷹眼濃眉,身材高大,穿著錦衣華服的相貌威嚴的老者徐步走了過來,一見到季長醉,就錘了他胸口一拳,道:“你來了我就放心了,你能來這裏,我真要好好謝謝你!”
季長醉道:“呂門主客氣了。”
呂渡衣道:“叫什麼門主,那太過見外了,我年紀比你大上了一截,你叫我一聲大哥就好了,從今往後我們便以兄弟相稱!”
季長醉道:“這樣隻怕是有些不妥吧……”
季長醉不知道呂渡衣為什麼忽然對他如此熱情了,心道:“呂渡衣素來自傲無比,從來不與人稱兄道弟,怎麼一見我就要和我以兄弟相稱了?”
呂渡衣大聲笑道:“有什麼不妥,難道和我做兄弟,委屈了你麼?”
季長醉笑道:“沒有沒有,呂門主是江湖中一頂一的人物,我是怕自己沒有和呂門主做兄弟的資格。”
呂渡衣道:“什麼資格不資格的,隻要你不覺得委屈,那就隨我說的就是了。”
那麻子臉這時候已經(jīng)被驚得呆了,張大著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時呂渡衣又道:“季兄弟,走,我?guī)нM無涯洞裏麵去看看,讓裏麵的人都見識見識你的風(fēng)采。”
呂渡衣?lián)碇鹃L醉往裏麵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大喊道:“大家都出來,出來見見我呂渡衣的兄弟!”
章子丘跟在季長醉身後,他是完全被呂渡衣忽視了的,此時見呂渡衣對季長醉這麼熱情,也不知道是該感到高興,還是該感到一些不快。
那麻子臉見呂渡衣已經(jīng)和季長醉走遠了,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打著自己的臉,道:“我的老天爺呀!呂門主待這個人這麼好,我卻不讓他進來,還讓他滾出去,我真的是……真的是該死!”
呂渡衣和季長醉走進無涯洞中的大廳,這時大廳中已經(jīng)擠滿了人,他們都是來看呂渡衣的兄弟的。
季長醉看著這個大廳,知道是人工修建的,而且木料看起來都有些新,上麵漆的顏色也很鮮亮,便明白這大廳還是新建不久的。
“快把酒拿上來,我這兄弟最愛喝酒,你們誰能把他給灌醉了,我給他五千兩銀子。”
呂渡衣進了大廳就開始大喊,讓人空出一張桌子來,在上麵擺上酒,請季長醉入座。
季長醉推辭道:“大哥,我的身體不大好,早已經(jīng)戒了酒了。”
呂渡衣將季長醉按在了凳子上,給他倒了一杯酒,道:“戒了酒也沒有關(guān)係,喝一杯總是不打緊的,我就敬你一杯酒,絕不再敬你第二杯。”
季長醉看實在是推辭不過,就接過酒杯,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了。
呂渡衣大笑道:“好!給我呂渡衣麵子,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這時大廳中的人都向季長醉圍了過來,向他賠笑、敬酒、套近乎。大廳中的人大多數(shù)都認識季長醉,也都是老江湖了,很少有不會看人臉色的,他們見呂渡衣如此看重季長醉,除了那些和季長醉有些仇怨的,都已經(jīng)對他起了巴結(jié)之心了。
季長醉在呂渡衣手上喝了一杯酒,破了例,這時便不能拒絕眾人敬來的酒,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著,一連喝了四五百杯,才終於沒有人敬他的酒了。
這時季長醉已經(jīng)有了一些醉意,以往他喝酒喝出一些醉意的時候,心中總是很痛快,人也很有豪氣,但這一次他心中卻很難過,因為他每喝下一杯酒,就想到了一次段鈺鈺,就覺得自己每喝下一杯酒,都是在自己的心裏劃上了一刀。
“章子丘!過來扶著我!”
季長醉感覺頭有些暈,還有些痛,喚章子丘過來扶著他。
大廳中也有嵐崗派的人,章子楓和章古郎都在裏麵,但他們聽見季長醉喊出了章子丘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好像根本就不認得章子丘一般。
章子丘扶起季長醉,掩著鼻子,小聲道:“師父,你身上的酒氣可太衝鼻子了,讓人受不了。”
季長醉道:“你小子還敢嫌棄我不成?快去給我倒一大碗濃茶來,給我喝了醒一醒酒。”
章子丘端來一大碗濃茶,季長醉仰著脖子,將茶都喝了下去,總算是清醒了很多。
季長醉這時才發(fā)現(xiàn)大廳中的數(shù)百號人中,竟然隻有他一個人是喝醉了的,這麼多江湖客在一個地方喝酒,卻隻有他一個人喝醉了,這實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季長醉沒有多想,靠著桌子上小睡了一會兒。
等到他睡醒之後,夜色已經(jīng)很深了,時間已經(jīng)過了子時。
大廳中的人都伸著頭往洞外看去,有的人道:“子時已經(jīng)過了,藍大爺怎麼還沒有看見來?”
季長醉問道:“這位藍大爺是誰?大俠藍廣已經(jīng)死了五年了,江湖上還有第二位姓藍的大俠嗎?”
他這時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說出的話還沒有怎麼加以考慮。
大廳一人對季長醉笑道:“季大俠真是健忘,這位藍大爺可是曾經(jīng)和尊師齊名的人物。”
另一個人對那人道:“季大俠可是‘劍聖’的傳人,他說自己不認得‘劍隱’藍闊,肯定是在和我們開玩笑,逗我們開心的,兄弟你可別太當真了。”
季長醉聽到“藍闊”這兩個字,u看書.uukanshu.om 整個人都完全清醒了,他記起六年前年藍闊在摩天頂向徐伯啟挑戰(zhàn),徐伯啟不屑於與他一戰(zhàn),讓季長醉先去與他交手,結(jié)果藍闊輸給了季長醉半招。
那時藍闊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季長醉的暗算,才會輸給了他半招,和季長醉說:“日後再見,我必敗你於劍下!”
藍闊說完就退下了摩天頂,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了。
季長醉知道大廳中的人等的就是藍闊,心裏頭想:“藍闊見了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和我比劍,要是真的比起來了,我是勝過他,還是要敗於他?”
季長醉正想著,章子丘忽然問他道:“他們說那個藍闊和師父你的師父齊名,那他最少也是天下第二劍客了,但為什麼天下第二劍客卻不是他?”
季長醉道:“藍闊人送外號‘劍隱’,就是說他為人不喜爭,不喜名,常常隱居在某一處地方,所以他從不躋身任何排名之內(nèi)。”
章子丘道:“那這樣說來,他倒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劍中君子了。”
季長醉低聲罵道:“劍中君子個屁!他無非是知道他自己不是我?guī)煾傅臄呈郑植桓市呐琶煜碌诙桓市穆潇段規(guī)煾钢拢妒蔷驼f自己已經(jīng)將名利都看淡了罷了。我以前和他交過手,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說他是個什麼劍中君子,我卻知道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劍中偽君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