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絕與唐清焰在楚子衿的菜園子裏一住就是七日。


    這七日來他們倆在菜園子裏除了耕地播種就是澆水施肥，活脫脫的尋常人家的農夫農婦。有那麼一瞬間，李文絕甚至懷疑楚子衿是否欺騙於他，單純就是將他們夫妻倆花言巧語的哄騙來當苦力的。


    楚子衿倒是每日都會來探望他們。而且每次來都會帶一些素齋。據他所說，這些素齋都是他精心製作的，味道這方麵絕對信得過。李文絕與唐清焰半信半疑的嚐了幾口，都不約而同的豎起了大拇指。令楚子衿心花怒放。


    很奇怪，他一個避世不出的修仙之人，身上竟沾染了人間的煙火氣。與其說他是修仙的，倒不如說他主業是當個大廚，副業是種菜。


    楚子衿閑暇之餘也會找李文絕和唐清焰聊天解悶。至於聊天的內容嘛……無非就是菜地裏的耕種心得，以及如何挑選優良的種子、怎樣合理地施肥澆水等等。而每當李文絕旁敲側聽的打聽乾元洞以及金池的下落時，楚子衿都會適時地避開這個話題，又或者打個哈哈然後起身告辭。


    老狐貍。


    到了第八日，李文絕終於坐不住了。他將鋤頭往地上一摔，氣道：“不幹了！”


    另一邊的唐清焰聽見李文絕的抱怨聲，放下手中的活計朝他走來。“怎麼了夫君？”一邊說著，一邊替他擦掉臉上的汙漬。她此時已將長發盤於腦後，用一塊紫色頭巾包裹著。如今的模樣，儼然是一副農家婦人的裝扮。


    李文絕尋了田地裏的一塊石頭坐下，憤憤道：“楚前輩口口聲聲說要待時機成熟領咱們去見金池。結果這都第八天了，還沒有動靜。盡讓咱們搗鼓他這破菜園子。”


    唐清焰抿嘴輕笑：“現在知道火大了。之前是誰說‘遠離塵世喧囂，在此種地耕田，也不失為一種修行’。如今這才修行了八日，就沉不住氣了？”


    “這不是沉不沉得住氣的問題。”李文絕氣道：“若是能讓你身子痊愈，就是在這裏給他種一輩子地我都心甘情願。問題是治病的大夫沒見著，咱們活兒卻幹了不少。一拖再拖，也不知他要拖到什麼時候。我這是擔心你。”


    唐清焰握住李文絕的手，輕聲說道：“夫君莫急。楚前輩這麼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再說，咱們在此勞作，也並未吃虧。這幾日我運功打坐，總覺得身子比以前好了許多。提氣運氣也比以往輕鬆許多。或許這就是楚前輩的用意所在吧。”


    李文絕轉頭看向妻子。說來也怪，這幾日的田園生活確實讓唐清焰的臉色紅潤了起來，精神狀態也好了不少。難道這種地之道也有玄妙所在？


    “二位小友，貧道又來了。”


    正當夫妻二人說著話時，楚子衿又照例提著食盒走進菜園。


    唐清焰拉了拉李文絕的胳膊，說道：“楚前輩又帶新的菜式來了，咱們還不過去瞧瞧？”


    李文絕將頭扭到一邊，不悅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


    “去嘛去嘛。再怎麼樣也別跟自己肚子過不去是不是？”唐清焰知道李文絕的臭脾氣又來了，於是晃著他的胳膊，語氣逐漸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李文絕拗不過她，剛準備起身，誰料楚子衿卻冷不丁插了一句：“可惜嘍。貧道這新製作的糕點可不是那些庸俗之人可隨意品嚐的。”


    李文絕一聽，剛直起的身子又重新坐了迴去。


    “楚前輩，你這……”唐清焰埋怨的看向楚子衿。


    楚子衿嗬嗬一笑：“唐姑娘你莫要管他。且先來見識見識貧道的手藝，絕對讓你食欲大動。”


    唐清焰見楚子衿說的神神秘秘的，心裏也不禁起了好奇。


    楚子衿笑著將食盒打開，從裏麵端出一盤熱騰騰的糕點。那糕點色澤誘人，剛一出食盒，糕點的香氣瞬間撲鼻而來，令人垂涎三尺。


    “好香啊，楚前輩這是你做的嗎？”唐清焰看向盤子裏的菜肴，興奮道。


    李文絕一聽，不禁稍稍側了側頭。他咽了口唾沫，從腰間取下了水袋。


    “不然呢。”楚子衿得意的笑了笑：“這是貧道這幾日來精心研製，結合多種食材，耗費無數心血烹製而成。普天之下就這一盤，唐姑娘不妨嚐嚐看？”說罷，從食盒裏取出一雙筷子遞給唐清焰。


    唐清焰接過筷子，夾了一小塊後放入了口中。剛一入口，便覺一股清新之氣在口中散開，仿佛置身於雪山之巔，讓人心曠神怡。她閉上眼，細細品味這獨特的味道。良久，她睜開眼淡淡一笑：“前輩這糕點裏，似乎放了不少名貴藥材吧。”


    “什麼名貴不名貴的。雪山上隨處可見，想摘還不是手到擒來。姑娘若是喜歡，多吃幾塊也無妨。”楚子衿說的輕飄飄，似乎並不覺得這糕點的成本有多高。


    唐清焰輕笑一聲。能讓“冬蟲夏草”、“天山雪蓮”之類珍貴藥材拿來製作糕點，並且還說的這般不值一提。這要是讓凡間的老大夫們知道了，不得氣的以頭搶地，連稱“暴殄天物”了。


    “前輩，這糕點可有名字？”


    “名字？這倒未曾有，容我想想。”


    楚子衿搖頭晃腦的來迴踱步幾下，忽然一拍手心道：“想到了！”


    “叫什麼？”


    “就叫它‘口有餘香迴味無窮正宗楚門糕’！如何？”


    “噗！”遠處的李文絕正喝著水袋裏的水，忽然一口氣沒接上來，嗆得他將嘴裏的水全噴了出去。


    楚子衿一臉期待的看向唐清焰。唐清焰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隻是那時不時抽動的嘴角還是暴露了她的內心想法。


    “前輩這名字起的……還真是別開生麵呢。”唐清焰幹笑道。


    楚子衿摸摸鼻子，也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貧道對起名字一直不是很擅長。姑娘若有好建議不妨提出來。”


    唐清焰想了想，道：“既然這糕點清香四溢，不如就叫‘清芳’如何？”


    “清芳……”楚子衿眼睛一亮，拍手稱讚：“好名字！這名字雅致又貼切，正合此糕點的意境。”


    “楚前輩，那這糕點……我能拿給我夫君嚐嚐嗎？”唐清焰忽然道。


    楚子衿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自然可以。不過就憑他剛才那般態度……”


    “前輩是修仙之人，何必與小輩逞口舌之爭。小女子如今性命垂危，我夫君隻是掛念我的病情，一時心急如焚，並非有意惹前輩不快。前輩若因此與我夫君鬧不和而犯了嗔戒，豈不是誤了自己的修行，得不償失？”


    楚子衿哈哈大笑，指了指唐清焰。“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片子，貧道說不過你，你且拿去吧。”


    “多謝前輩。”唐清焰向楚子衿福了福身子，端起那盤“清芳”走到李文絕身邊，用筷子夾起一塊糕點柔聲道：“夫君，嚐嚐這個，很好吃的。”


    李文絕本想繼續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鼻尖飄來的香氣讓他實在忍不住咽了咽口口水。


    最終，在香味的誘惑下，李文絕終於還是張開了口。


    糕點落入嘴中，一觸即化，唇齒留香。


    “怎麼樣？”唐清焰期待的問道。


    “真香。”李文絕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忽然，楚子衿不知何時閃現在他麵前。“小友，貧道這手藝，還算過得去吧？”


    李文絕微微一愣，隨即哼了一聲：“勉強入口。”


    楚子衿知道他口是心非，故而也不惱，反而笑嗬嗬捋了捋長須：“既然勉強入口，那這盤‘清芳’就當做賠禮了。”說罷，衣袖輕拂，轉身便欲離去。


    “前輩且慢。”李文絕突然喊住了他。


    楚子衿腳步一頓，迴頭道：“小友還有何事？”


    李文絕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抱拳道：“晚輩方才言語多有冒犯，還望前輩莫要見怪。”


    楚子衿淡淡一笑：“無妨，小友也是性情中人，貧道豈會與你計較。”


    李文絕微微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前輩，晚輩有一事相求。”


    楚子衿迴過頭，淡淡道：“小友還是想問之前的問題？”


    “是。”


    楚子衿歎了口氣：“也罷。明日子時，貧道會來找你們。”


    李文絕先是一愣，繼而一陣狂喜。“前輩的意思是，明日子時便能帶我們夫婦去乾元洞？”


    楚子衿微微點頭，眼神深邃，仿佛看穿了李文絕內心的急切。“貧道並未食言。隻是此前時機未到。如今時機已至，自當履行承諾。”


    唐清焰道：“不知前輩口中的‘時機’，所指為何？”


    楚子衿指了指李文絕，又指了指唐清焰，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意。


    …………


    城郊。


    三匹快馬自官道上急馳而過，風馳電掣般在官道上留下一路煙塵。


    馬上的三名中年人揮舞著馬鞭，夾緊馬肚伏在馬背上。一路往南而行。


    他們三人自京城而來，奉命秘密前往揚州。這一路上輕裝簡行，曉行夜宿，幾乎片刻未曾耽誤。


    隨著日上三竿，前方出現一處小鎮。其中一名騎手對著另一人道：“虞兄，咱們奔波這麼久，不如去前麵的鎮子上吃點東西？”


    “虞兄”抽了記馬鞭，冷聲道：“等到了揚州在歇不遲。誤了大事，你擔待得起？”


    另一名騎手聞言，說道：“朱兄說得有理。不過是喝點茶水，潤潤嗓子，又不飲酒。真要到了揚州再歇，人不累馬都乏了。”


    “虞兄”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也罷，就在前麵的鎮子上略作休整，吃些幹糧。不過你們給我記住了，千萬別耽擱太久。”


    兩名騎手見他應允，連忙策馬跟上。三人在官道上策馬狂奔，很快就來到了前方的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