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
“楚前輩,今天已經是第七七四十九日了。”昆侖山中,李文絕盤腿坐在石洞外,一邊翻閱著手裏的槍譜,一邊對著一旁同樣盤腿而坐,閉目養神的楚子衿說道。
然而楚子衿隻是“嗯”了一聲,並未接話。
李文絕放下手中的槍譜。“你就不說些什麼?”
“說什麼?”
“人呢?”李文絕指了指身後的石洞,說道:“當初說好的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出關。可今日便已是第四十九日了,為何裏麵還沒動靜。前輩,這……”
楚子衿捋了捋胡須,不以為意道:“你也說了今天是第四十九日。這今天還沒過去呢,你著急什麼。你要是閑著沒事,不妨去我菜園子裏幫我種菜去。”
自打唐清焰閉關的這段時日,李文絕除了鑽研那本槍譜外,其餘時間便是埋在楚子衿的菜園子裏幫忙打理他的瓜果蔬菜。從簡單的耕地種植,到澆水施肥、除蟲查殺,可謂事無巨細。
李文絕暗暗翻了個白眼,“焰兒出關在即,這個節骨眼上你卻讓我去你菜園子裏待著,這像話嗎。”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菜園子怎麼了,別人想進我菜園子我還不樂意呢。”
李文絕連連點頭稱是。心裏卻暗暗吐槽道:“這昆侖山別人也進不來啊。”
就在這時,石洞內傳出一陣輕微的波動。楚子衿眼神一亮,立刻站起身來。李文絕也趕忙將槍譜收好湊上前去。
隨著幾聲轟鳴聲。石門緩緩打開,一道身影從裏麵慢慢走出。
“焰兒!”李文絕見唐清焰出來了,一時也顧不得形象,歡喜的衝了上去。
李文絕快步上前,二人近前站定,互相打量起對方,似有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終化為相視一笑。
“夫君,我……誒?”唐清焰忽覺身子一輕,緊接著雙腿離地,整個人原地轉了起來。
接連轉了四五圈,李文絕這才歡喜的將她放了下來。他在唐清焰臉上東看看西看看,欣喜道:“焰兒,你……突破了?”
注意到楚子衿還在場,唐清焰忙紅著臉從李文絕的懷裏退了出來,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李文絕大喜過望,朝她豎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你能行。”
“嘖嘖,也不知道是誰這段時日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到晚長籲短歎,咋咋唿唿的。怎麼現在反倒嘴硬的很吶。”楚子衿在他身後嘖了咂嘴,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李文絕這迴倒是沒跟他鬥嘴,站在一旁不好意思的幹笑了幾聲。
唐清焰微微一笑,走到楚子衿跟前。恭恭敬敬的朝他施了一禮,說道:“見過楚前輩。”
楚子衿擺了擺手,“姑娘年紀輕輕便已入了宗師,實乃可喜可賀啊。”
“楚前輩過譽了。”唐清焰微微頷首道:“若無金池仙長傳授的潤心訣以及楚前輩此前製作的清芳糕。要想治好這一身頑疾後再入宗師境,隻怕沒那麼容易。”
楚子衿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看出來了?”
唐清焰也笑了:“是吃出來的。”
楚子衿哈哈大笑。
唐清焰看了看四周,唯獨不見金池的蹤影。不由奇道:“夫君,金池仙長現在何處?”
一提起金池,李文絕露出一抹苦笑:“他啊。前些時日一聲不吭的便下山了。至於去了哪,誰又知道呢。”
楚子衿也笑了:“師父一向來無影去無蹤。若刻意去尋他,隻怕比登天還難吶。”
“這樣啊。”唐清焰麵露惋惜之色。她一向知恩圖報。金池對她恩同再造,自己卻連當麵道個謝都未曾,看來這份情自己終是欠下了。
楚子衿看出她內心所想,笑道:“姑娘不必介懷。我師父那人,向來隨心所欲。待他日有緣再見,再行道謝不遲。”
唐清焰點了點頭,心中稍安。
楚子衿將目光轉向李文絕,笑問道:“小友手中的這本槍譜,看的如何?”
李文絕慚愧道:“晚輩愚鈍,其中奧妙一時難以參透,恐怕還需一段時日方能領悟。”
“時日無多,還需抓緊了。”楚子衿歎道。
李文絕一愣,不解道:“前輩此話怎講?”
話音剛落,楚子衿忽然伸手朝李文絕與唐清焰用力一推。二人猝不及防,向後一個踉蹌,落入身後的一道光亮之中了,
“前輩!”李文絕大吃一驚,眼前的光亮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隻聽楚子衿的聲音由遠而近,悠悠傳來:“路漫漫其修遠兮。往後的路便看你的了。”
“前輩——!”
“前輩——!”
“叫什麼呢,嗓門這麼大,嚇老夫一跳。”耳邊忽的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李文絕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處於一處大殿之中。身旁站著同樣一臉茫然的唐清焰。而先前說話之人,卻是許久未見的呂浮生。
“師父,你怎麼來了。”見到自己師父,李文絕終於放心許多。
呂浮生不悅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這才幾日你們倆就這麼狼狽的傳送迴來了,難不成未曾見到那位老神仙?”
“迴來?”李文絕愣了愣,連忙抬首巡視四周。這裏正是當初陸影施法送他們上山時的太極宮。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景象。難不成楚子衿的那一推,竟將他們原路傳送迴來了。
呂浮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奇道:“跟你說話呢,怎麼,嚇傻啦?”
“師父,你適才說‘這才幾日’。從我們走後到現在,到底過了多久?”唐清焰看向身後逐漸消散掉的法陣,問道。
呂浮生想了想,迴答道:“今日算起來剛好十日。”
“十日?”李文絕與唐清焰異口同聲道。
李文絕摸著下巴,眉頭緊皺,喃喃道:“為何我覺得已長達兩月之久。”
他正思索間,陸影已從殿外走了進來。見他們二人平安歸來,陸影那一直不茍言笑的臉上終於露出幾許笑意。“看唐姑娘的氣色,似乎真的得遇了仙緣。不僅身子痊愈,功力更是超凡破境,更上層樓了。”
呂浮生此前一直與李文絕說話,倒是未曾注意到唐清焰。聽陸影這麼一說,他這才發現唐清焰如今的狀態已與入法陣前判若兩人。若說此前她受惡疾纏身,道心崩隕,畢生功力十去七八。如今卻已是內力充盈,渾身上下隱隱透著一股仙氣。
唐清焰朝陸影福了福身子,輕聲道:“多謝陸城主此前出手相助。”
陸影朝她虛扶了一把。“我此前說過,我是受人之托。你就不好奇是受何人之托?”
聽到陸影這番話,唐清焰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那位玩世不恭,邋裏邋遢的老道士。她笑了笑,搖了搖頭:“不好奇。”
陸影略顯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呀,和唐焱一樣,總能將話題聊死。”
…………
李文絕夫婦順利歸來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太玄宮。陸簫得知此消息後,一個箭步衝出房門,三步並作兩步的尋了過來。
隻可惜他剛踏足太極宮,便被陸影瞪了一眼,最終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迴去。臨走時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讓李文絕看了一陣惡寒。
“陸賢弟這是……”
陸影喝了口茶,重重一哼,“如今正罰他禁閉。小友不必睬他。”
李文絕恍然大悟。自古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自己還是少說幾句為好。
既是平安歸來,眾人自有一番話要講。唐清焰喜靜,加上確實有些疲憊。於是由陸影吩咐一名女弟子領著她下去歇息了,隻剩下李文絕留下,與陸呂二人談話。
“常卿,此番探訪昆侖,除了尋那仙人治好我徒媳婦兒的病,可還有什麼收獲?”呂浮生抿了口玉虛城內特製的香茗,詢問道。
李文絕點點頭,從懷中取出那本槍譜,雙手呈交給呂浮生。
“這是?”呂浮生接過槍譜,奇道。
在自己師父麵前,李文絕也不藏私。於是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夢境中所見所聞一一說了一遍。說到最後,李文絕忍不住哂然一笑:“若非親眼所見,徒兒也絕不信這世上有如此靈妙之事。”
呂浮生亦是位槍客。得知手中的槍譜是前人所留之物,當下不敢輕視。臉上露出凝重之色。他翻起那本槍譜。剛一翻開,忽的“咦”了一聲,而後又翻了幾頁。他將槍譜交還給李文絕,奇道:“常卿,這槍譜裏為何都是白紙?”
李文絕聞言,一時不敢置信。他接過槍譜再度翻閱起來,隻見上麵字跡尚存,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應該啊,徒兒為何能看得到上麵的字?”李文絕心中滿是疑惑,他拿著槍譜反複查看,卻不知緣由。
正當他不解其意時,陸影卻冷不丁的解釋道:“此物既是前人所贈,當贈與有緣之人。呂兄你一介凡夫俗子,又豈有資格得窺這仙書?”
“不妨事。”李文絕將槍譜收好後,說道:“師父若想參悟,徒兒大可替你念出來。”
呂浮生哈哈一笑,朝他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既是贈與你的,老夫豈能隨意窺視。長江後浪推前浪,你小子既有這份仙緣,為師當替你高興才是。隻是若讓裴小子知道了,怕是少不了在你耳邊嚷嚷幾聲了。”
直到這時,李文絕察覺有些不太對勁。總感覺似乎少了什麼。
“對了陸城主,淮瞻與穆姑娘哪去了?”
陸影本默默地喝著茶,聽李文絕講述這段時日的情況。聽見李文絕開口問他,濃長的眉毛不自覺的動了動。
“迴去了。”
“迴去了?!”李文絕一愣。好端端的怎麼要迴去了。
“是啊。”陸影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道:“家中生變,他不迴去,誰迴去?至於那位穆姑娘,自然是隨他一起嘍。”
李文絕又問道:“家中生變……我大哥他怎麼了?”
陸影歎了口氣,“這就是另外一樁麻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