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時間一晃即過。


    清晨，曦光微明。


    同往日一般，在清平鎮(zhèn)還是靜悄悄之時，顧行天便已起床。


    在院子裏打了套拳，活動開筋骨，他拎上個大木桶，到巷口的水井去打水。


    快到巷口時，耳邊傳來一陣軲轆聲。


    再走幾步，站在井邊的一道纖瘦身影便跳入他的眼內(nèi)。


    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一張小巧的瓜子臉，眉眼似乎還未完全長開，但已頗為清秀，此時正有些吃力地?fù)u著軲轆。


    顧行天三步並作兩步地過去，將手中木桶放下，不由分說地從少女手中接過搖把。


    “讓我來。”


    輕鬆搖動幾下，一桶水便打好了。


    少女快速瞄了他一眼，又垂下頭，“謝謝顧大哥……每次都要麻煩你，真不好意思。”


    “都是街坊鄰居，一點小事有什麼好謝的。”顧行天也低著頭，不去看她，嘴裏道，“你且等等，我打完水之後，再幫你將水拎迴去。”


    少女“嗯。”了一聲，低著的唇角微微勾起。


    沒多久，顧行天一左一右地拎起兩人的木桶，“好了，走罷。”


    過了片刻，他將少女送到一戶院中長著櫻桃樹的門外，才穩(wěn)穩(wěn)地放下水桶。這一路，那桶裏竟連一滴水都沒灑出，換她自己來拎，則至少要潑掉小半桶。


    正在顧行天轉(zhuǎn)身的時候，少女忽然“咦“了聲，“顧大哥，你的衣服破了。”


    顧行天低頭一看，果然見到道長長的口子，應(yīng)該是在他沒注意時，被什麼尖銳之物勾到了。


    少女猶豫了會兒，輕抿著唇道，“你先迴去，將衣服換下再拿來，我替你補(bǔ)補(bǔ)。”


    顧行天耳根有些發(fā)燙：“不用麻煩，我爹他會縫的……”


    “你們男人沒有耐心，針線做不精細(xì)，”少女的聲音越發(fā)輕了，也越發(fā)柔和，“伯伯每次給你縫的衣服，都歪七扭八，既不好看，也不結(jié)實。”她頓了頓，道：“你快去吧，我、我在這裏等你。”


    “……那、就謝謝燕梅妹子了。”


    少頃，換了身衣服的顧行天將那件破外衣拿了過來。


    少女接在手中，柔聲道，“我吃過早飯就動手，等縫好給你拿去。”


    顧行天吶吶道：“不用急，慢慢來。”


    半個時辰後，少女拿出針線，端了一張小板凳坐在櫻桃樹下，邊聽著頭頂?shù)镍B兒叫聲，邊低著頭，仔仔細(xì)細(xì)地替顧行天縫補(bǔ)起來。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從她身邊跑過，少女連忙抬頭，“小虎，你去哪呀？今天有市集，人很多，可能有拐子，你別亂跑！”


    這兩個月，每逢市集，都會有孩子失蹤，大家懷疑是被拐子拐走了。


    小男孩頭也不迴，“我去鐵柱家找鐵柱玩兒！”


    “那好吧，別同不認(rèn)識的人講話，”少女望著弟弟的背影，關(guān)切地叮囑，“還有，中午早些兒迴家吃飯！”


    “知道了！”


    小男孩找到了玩伴的家，兩人略作商量，決定再去找別的孩子。


    剛出門，忽然聽到樹上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叫聲。


    兩個男孩順著那聲音望去，發(fā)現(xiàn)外麵的樹枝上竟有一隻灰色的小猴子，它眨著滴溜溜的眼珠子看了兩人一會兒，便縱身往前蹦跳而去。


    “咦，哪來的猴子。”男孩們興奮起來，“別跑！”


    鎮(zhèn)上樹多，小猴子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引得男孩們仰頭追逐，這小猴子似乎有意在逗他們，若是發(fā)現(xiàn)男孩追不動了或是有放棄的念頭，還會停下來等待他們一會兒。


    漸漸地，他們來到鎮(zhèn)上某個偏僻無人處，隻有一處小屋。


    “阿福，阿福。”不遠(yuǎn)處，一個幹瘦佝僂，臉上長著塊大黑斑的男人邊走邊喊，“又跑哪兒去了？”


    小猴子忽然“吱”地叫了一聲，從樹上跳下。


    “阿福，你在這兒啊，真淘氣，讓我好找。”男人說了聲，小猴子一下跳到了他的肩上，他拍了幾下小猴子的背，目光卻在上上下下地端詳著兩個男孩。


    兩個男孩倒也認(rèn)得他，這男人是這幾個月才來鎮(zhèn)上的耍猴人，每逢市集，他就會指揮幾隻猴子表演各種把戲，很受歡迎。兩人看著他肩上的小猴子，一臉羨慕好奇。


    見四周無人，男人露出個笑，臉上的那塊大黑斑也跟著扭曲起來，使得那笑看著起來有些可怕。


    “怎麼，你們兩個是想和它一塊兒玩？”


    兩個男孩點點頭。


    “我就住那兒，”男人指了指那所小屋，笑容滿麵，“裏麵還有好多隻猴子呢，怎麼樣，想不想進(jìn)去玩一會兒？”


    兩個小家夥猶豫了會兒，終究是沒抵擋住“和猴子一塊兒玩”的誘惑。


    而且，這人他們在市集上也見過好幾次了，應(yīng)該不算陌生人！


    兩人點點頭，跟著那男人走進(jìn)屋子。


    盡管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但這屋中仍舊十分陰暗，還彌漫著一股如腐爛的水果般的難聞氣味。旮旯裏是幾個鐵籠，裏麵關(guān)著大小好幾隻猴子。若是屋子裏的光線能明亮一些，便會發(fā)現(xiàn)，有的猴子身上的毛皮還帶著斑斑血跡，似乎遭受過殘忍的毆打與折磨。


    一見到男人，猴子們毛茸茸的臉上，竟瞬間露出極度人性化的驚恐之色，甚至立即鑽進(jìn)籠子的角落，開始瑟瑟發(fā)抖。


    不知為何，見到這一幕，兩個男孩都不安起來，這不安甚至濃重壓過了對猴子的興趣，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離開的念頭。


    他們正要轉(zhuǎn)身，忽然，方才那男人抬起手，手心按在了他們的頭頂，並念了幾句什麼。


    頓時，他們手腳如同被鐵鎖鎖住，無法動彈，驚駭又不解。


    這是怎麼了？！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們的困惑，舔了舔枯槁的嘴唇，“不要急，馬上你們就知道了。”


    說罷，他發(fā)出了嗬嗬嗬的怪笑，那笑聲，十分瘮人，任誰聽了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隨後，他張開嘴，下一剎那，從他的喉嚨深處，突然噴出了一股濃濃的黑氣。


    這股黑氣如有生命一般，直接籠罩了兩個男孩。


    等黑霧消失之後，兩個男孩已經(jīng)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赫然是兩隻小猴！


    兩隻小猴彼此對視一眼，都開始顫抖，口中發(fā)出了驚恐之極的“吱吱”叫聲！


    似乎很享受它們的顫抖和眼中絕望的恐懼，男人再次發(fā)出那嗬嗬怪笑，喃喃道，“又是兩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