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藍螢如同光球,將他包裹得密不透風,曦瑤身影早已淹沒其中。
榮雲心奇道:這些藍螢究竟怎麼了,為何突然圍在自己周身不散?
他懸念曦瑤,欲開口來喚,卻是四下嘈雜不絕,隻能聽見無數藍螢翅膀撲動之聲。
榮雲微微開眼,正欲細瞧,周遭藍螢唿啦啦再是一陣躁動,好似更加瘋狂了起來。
那藍色光球罩在四周,此刻竟緩緩移向了前去,好似在引導榮雲一般。
榮雲詫異,卻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曦瑤這處亦是如此,此刻近乎被身後藍螢推搡向了前方。
行出不遠,光球攢動,如若水波,卻是眼前部位蕩動得更加劇烈。
曦瑤何其不解,好奇之下,抬起右手,輕輕戳將向了那攪動的藍光。
但聽嘩啦一聲悶響,隨曦瑤玉指伸去,光球轟然四散,斑斕紛呈。
曦瑤抬頭仰望,如沐星海,如受滌蕩,她笑得無比清甜,與此同時,指尖微微一暖,好似戳在一軟物之上。
曦瑤迴頭來看,隻見自己食指前探,跟前,榮雲若合符節,兩人食指恰是對接在了一起。
漫天藍螢忽地複籠而來,再次聚成光球,隻是此次卻大了不少,將他二人盡也籠罩其中,不停環繞,不停閃爍,如在歡唿,似作慶賀。
二人目瞪口呆,驚疑不置,沒曾想,這藍螢竟引導他們來到了彼此麵前!
曦瑤忽又想起母親那句話來,不禁自忖:榮雲便是自己的心儀之人嗎?
跟前,榮雲亦作此想,心道:藍螢果真能引領自己找到心儀之人,我的心儀之人便是曦瑤?
曦瑤如遭電擊,雙頰一紅,連忙撤迴食指,羞澀地背過了身去。
榮雲也收迴右手,卻仍是癡癡地端倪著曦瑤,心想這地方再也神奇不過,今晚所見,永生不忘!
周遭那無數藍螢好似大功告成,欣然折返,撲啦啦附著迴林間枝椏和枯草之上。
藍色光球隻一瞬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都似來時那般,卻是他二人心意再也不似來時那般。
嗚——嗚——嗚——
兩人還未迴神,楓林前方,突然傳來一聲長鳴,空靈清淨,直擊心魂,透過楓林,更向著浩瀚蒼穹隱隱傳去,仿佛連天邊的圓月也被震顫得晃動了起來。
榮雲猛地側身,深深望向楓林前方。
心道:剛才那是何聲響,難不成是靈獸咆哮!怎地常人一生也難得一見的靈獸,自己半月間竟遇合了兩次,這萬千山林當真奇異得緊!
一旁曦瑤安之若素,全然沒有一絲畏懼。
榮雲不解,道:“姑娘,你可識得方才聲響?”
曦瑤已是猜出榮雲心中所想,道:“公子莫慌,這聲響我還是識得的,乃是前方碧潭下的魚鳴。(啞語)”
榮雲奇道:“魚鳴?”
曦瑤道:“沒錯,公子且隨我來。(啞語)”
言畢,徑向楓林前方行了出去,身後,複又留下串串腳印。
榮雲緊隨其後,二人行去不久,那淡藍腳印便消失得無痕無跡。
不過幾刻,樹木稀疏,月色豁亮,零星幾棵樹幹之間,隱隱折射著星澤。
再行不遠,秋風清涼,楓木窮盡,莽蒼原野之上,但見一麵湖泊宛如明鏡般湛亮,南端潭口活水源源注入其中。
曦瑤道:“這湖泊喚作‘鏡月潭’。(啞語)”
言畢,已是在手心寫出‘鏡月潭’三字。
榮雲心道:果真名蓋其象,象應其景,鏡月潭三字於其再也適合不過。
正思量間,碧潭之下,嗚地又傳出一聲鳴響,潭麵波紋四起,漣漪橫生,那潭中月影也隨之蕩碎如琉璃一般。
魚鳴透水而出,遠遠聽去,空靈若陶笛之音,縹緲如鈞天廣樂,這般聽著,竟讓人覺有淡淡的落寞。
嘭地一聲巨響生起,潭水中央,一魚兒猛地躍出水麵。
月光下,魚鱗如水晶般奪目耀眼,那魚兒於空中滑出一道弧線,而後嘭地一聲刺入潭底。
榮雲啞然失色,今晚所見,當真不可思議。
驚道:“魚兒為何會發出如此空靈的聲響?”
曦瑤迴道:“這是什麼魚,又為何聲音如此奇特,村中無一人知曉,爺爺曾說,他小時候也是聽到過這叫聲的。(啞語)”
說話間,曦瑤席地而坐,雙手支頤,望著那方潭水入了沉思。
遠處,水麵逐漸趨於平靜,一如曦瑤神情一般,榮雲為之動容,欺來左近,與她並排而坐。
曦瑤道:“這魚兒摜常鮮有悲鳴,卻是月圓之夜,才會喚得如此悲傷,村民故老相傳,這鏡月潭原是有兩隻這般模樣的魚兒,卻是其中一隻於月圓之夜消失在了那處潭口。”
“自此,這剩下的魚兒每逢月圓便會泣訴,好似唿喚愛人歸來一般,時光荏苒,萬物幻化,唯有這份思念曆久彌堅。(啞語)”
言畢,曦瑤伸手指去了潭水南端,榮雲心緒微妙,殊不知,這般魚類也有著如此深情一麵。
嗚——
又是一陣悲鳴透水而出,潭中,但見一孤影緩遊迂迴,久久盤旋,曦瑤眼角濕潤,好似想起了某人。
皎潔月光打在身上,二人如若霜雪堆砌,曦瑤眼中,卻閃過一絲哀傷。
沉默許久,她慢慢迴過頭來,道:“你可想知道,我爹娘當初為何離我而去嗎?(啞語)”
見她黯然神傷,若晚風中凋零的殘花,榮雲竟不知如何作答。
心道:世間月色萬般如一,可月下這女子卻令人過目難忘。
曦瑤複又迴過頭去,深深凝望著那處潭水,不待榮雲作答,便道:“自我記事起,爹娘便恩愛無間,仿佛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也沒有什麼能美過他們之間的感情。”
“爹爹上山采藥,娘和我長伴左右,累了娘為他擦汗,渴了我來給他盛水,即得閑暇,娘便會迎風舞蹈,我那姿態,多半便是從她那裏偷來的。(啞語)”
說到這裏,曦瑤竟甜甜地笑了,眉宇間滿是懷念,卻是眼角愈發濕潤了起來。
曦瑤繼續道:“都說彩雲易散,爹和娘的感情亦是如此,這一切,都發生在我六歲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