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一少年眼眶通紅，麵色淒然，自殿外茫然無措地走了進(jìn)來。


    吳正行走於殿中，身影被燈光拉得奇長，殿堂盡頭，他見門主端坐師椅之上，其下八把師椅，左側(cè)坐有徐、孟、吳、陸四位師伯，卻是右側(cè)此時僅有韓師叔一人落座。


    吳正見狀心中又是一陣酸楚，雙眼漸濕，視線模糊，直至現(xiàn)在，他也難承師父遇害一事。


    心想：師父雖是偷窺那女子沐浴在先，又出手挑逗那女子在後，其行可恥，然罪不容誅啊！


    惶神之際，吳正已是走至殿堂盡頭，驀地一愣，急忙停下了身子。


    略一睹之，心下不免一緊，隻見門主和五位道長麵色陰沉，更有光影在臉麵跳動，看去是那般的駭人。


    門主惻然道：“吳師侄，聽聞昨晚馮師弟遇害，你又是在場，可有此事？”


    吳正並不否認(rèn)，輕點(diǎn)了幾下頭顱，徐君彥麵色含怒，轉(zhuǎn)身向左，不願正眼瞧上吳正一下。


    門主道：“勞煩吳師侄······”


    徐君彥忽地轉(zhuǎn)過身來，疾言厲色道：“羋師兄還同他客氣什麼！”


    轉(zhuǎn)向吳正，大聲逼問道：“小子，昨晚之事是否你精心擘畫，我馮師弟又是否被你所害！”


    吳正眼中兀自有淚水打轉(zhuǎn)，被如此嗬吼，悲傷之情漸去，恐懼之意漸起，一時僵立原地，也不知該做些什麼，更不知該如何迴答。


    吳正心下納罕，為何這位徐師伯說是自己殺害了師父，為何又說昨晚之事是自己精心擘畫，這究竟是如何一迴事？


    其餘幾位道長物傷其類，自也臉麵消沉，心下多少疑忌吳正，是以見徐君彥申斥於他，竟無一人勸阻。


    吳正忽而憶起一年前，齊師叔府中遇害，門主喊來自己殿中問話，徐師伯出言叱責(zé)，尚有師父體己，同徐師伯對簿公堂，如此看來，師父他老人家果真還是疼愛自己的！


    迴想往昔，吳正淚花滾落不止，殊不知，馮默然當(dāng)時挺撞徐君彥，隻因其當(dāng)麵叱責(zé)自己徒兒，令他顏麵掛之不下，心中卻並無愛護(hù)之意。


    左側(cè)二位，麵目精光之孟玉卿見吳正雙眼垂淚，這才製止道：“待問清緣由，徐師兄再發(fā)作不遲�！�


    徐君彥一聲冷哼，再是轉(zhuǎn)首向了左側(cè)，其上，門主繼續(xù)道：“吳師侄，你先將昨晚之經(jīng)曆講於我?guī)兹寺犅�，�?wù)必要遍及每個細(xì)節(jié)！”


    吳正點(diǎn)了點(diǎn)頭，今日清晨他已是向江童述說過了一遍，現(xiàn)在再講略顯駕輕就熟，但又聽聞門主關(guān)照，務(wù)必遍及每個細(xì)節(jié)，便將那女子月下沐浴，師父林中偷窺一事講得滴水不漏。


    徐君彥聽後麵色含怒，隻當(dāng)馮師弟剛剛遇害，吳正便玷汙其師聖名，暗自罵道：“哼，大言炎炎，小言詹詹，當(dāng)真愚蠢！”


    吳正向來不善措辭，難以把握分寸，且門主有令，他更不敢違背，再說，那齷齪之事馮默然既然做得出，又何來聖明一說。


    隻是吳正眼見徐師伯氣悶，心中生疑，可是自己又哪裏惹得他不快？


    吳正言畢，眾人麵色如霜，孟玉卿率先發(fā)問道：“吳師侄，你方才所講隻是馮師弟遇害始末，卻有一事並未談及�！�


    聽來這話，諸人均是望向了他，孟玉卿繼續(xù)道：“據(jù)我所知，馮師弟前幾日引領(lǐng)門下一眾弟子前往山下曆練，唯獨(dú)將你留在了山上，那麼，昨晚你又怎會出現(xiàn)在了那方山林呢？”


    一旁吳睿知雙眼呆滯，激動地道：“孟······孟······孟師兄言之在理，你······你······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那裏的！”


    待吳睿知道完，吳正默默喘上一口長氣，腦海中立時浮現(xiàn)猿兄身影。


    自忖道：我若交代了猿兄，自然會追溯到入闖萬劍山那時，也便交代了自己過萬劍山之真相，如此以來，門主和諸位師叔伯是否會將自己逐出門牆呢？


    若是他們再尋根究底，隻怕連禦天億萬劍譜之事也要泄漏出去，在那洞窟之中，自己曾立過毒誓，此事萬萬不能再讓第二人知曉的。


    徐君彥見吳正眼神躲閃，登時察覺不對，猛然轉(zhuǎn)身，目光倏如冷電襲來，吳正見狀直嚇得後脊生寒。


    徐君彥怒不可遏道：“混賬！還不如實(shí)交代自身罪行！”


    其餘幾人也覺吳正舉止可疑，目光紛紛轉(zhuǎn)冷，其上門主念及昔日故友之情，按捺心緒來道：“吳師侄，若你不肯如實(shí)透露昨晚行止，便是有玄夢老人之私情在，我也難以保你周全�。　�


    門主這句話聲色雖不甚亮，然語氣堅定，魄力逼人，直令吳正股栗欲墜。


    吳正心中何其糾結(jié)，想來自己還要繼續(xù)隱瞞猿兄一事嗎？聽聞幾位師長語氣，此事並非小可，自己現(xiàn)下當(dāng)該如何取舍？


    不覺間，吳正額角已生出細(xì)汗，右側(cè)韓曉嚴(yán)雙眼端望吳正，不知其心中作何感想，至於左側(cè)居末之陸九郎，自始至終更是一言不發(fā)。


    孟玉卿勸說道：“吳師侄還是如實(shí)交代了吧，否則怕是有縲絏之厄啊！”


    吳正聽後瞠目結(jié)舌，心想：事情竟已嚴(yán)重到了如此地步，若是自己被關(guān)進(jìn)了牢獄，又何談複仇一說！


    無可如何，吳正隻得道出了猿兄，幾人再是追問起吳正同白猿交遊始末，吳正也都是言盡其詳。


    於吳正投機(jī)取巧過萬劍山一事，眾人亦有所了然，然山頂石窟一事卻僥幸沒得涉及，吳正不禁暗自捏了把冷汗。


    殿堂之中，幾人麵麵相覷，此事之荒誕同馮默然遇害一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旁韓曉嚴(yán)幡然醒悟，心想：難怪那日吳師侄出穀之時身法神速無比，自己還道是他真人不露相，殊不知，竟是被白猿甩出的雲(yún)杉林穀！


    門主亦恍然有悟，想道:難怪此人如此魯鈍也能過得萬劍山，原來是仰仗白猿，以附驥尾，方始拜入的劍門。


    吳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門主一念之差，將自己逐出劍門，是以偃首催眉，不敢直視。


    佇立良久，六人均未開口，又是等過片刻，門主道：“吳師侄，你先下去吧�！�


    吳正不置可否，隻得乖乖退出了太清宮，心中不禁憂慮：門主為何沒有將我趕出劍門，可是還沒有拿定主意，那我還能在劍門茍延殘喘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