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煜恍然想起來，他不是來這打架的，隨即跟九翼天龍打聲招唿便急忙趕迴地丘。
“我去問過了，洛姬雅說她把你兒子丟下了天帝山的懸崖。我去那裏找過，沒有嬰兒的骸骨，大概是被禿鷲吃了。”
波母聽到他的話，麵容慘淡，心裏卻沒有任何想法。
南煜有些奇怪，按理來說波母應該生氣憤恨，怎會沒想法？
前兩天地丘來了一個客人，波母對那人的話半信半疑，這幾天都在思索真假。
南煜迴來，波母知道讀心術的準確，不敢細想，怕他發現，故意讓自己放空。
銘心刻骨花的發作時間是半個月後，南煜算著日子，大概就在這兩天。
他將身體轉換為普通體質，就為了感受這種毒。
這天，他手臂上紅斑潰爛，伴隨著身體的冰寒徹骨，血流凝滯，內腑凍結，仿佛置身在千年冰層之中。
波母站在他身邊，眼神猶豫，趁著這個機會……不行！
南煜笑道:“怎麼不行，來試試能不能殺了我。”他說話時，口中白霧飄散。
地丘氣候燥熱，是大荒八極中陽門的所在。斷不會說個話還冒白氣，由此可見這毒的兇猛。
南煜看看手臂上的紅斑，靈力流轉，傷口消失不見。
潰爛還好說，不過是外傷。
但是從體內散發出的寒冷確實有些折磨人，半個時辰，由寒冷變成燒灼的炎熱。
南煜喃喃自語道:“這不就是陰陽煞麼……”
波母疑惑，陰陽煞是什麼？
“和這個毒差不多，也是時冷時熱。區別是，陰陽煞以人的心緒為引，動怒寒冷，動欲灼熱。”
“但要是論起威力，還是銘心刻骨花厲害。極冷和極熱交替，不是一個概念。”南煜在忍受火毒的同時還有心情為波母解釋。
南煜解開領口扇風，他渾身熱汗涔涔，如在烈焰中炙烤。
七天，波母守在他身邊七天。親眼看著這個男人眉頭都不皺一下熬過那無數次的冰寒和炎熱。
波母承認，此人心智之堅定曠古未有。若不是和她有殺子之仇，她真的願意和他友好相處。
第七天，這是波母最好的機會。
隻是南煜積威猶在，波母下不定決心。
想到公孫嬰侯慘死的模樣，波母眼中厲色一閃，心跳加速，手上地火刀成型。
氣刀一時燦爛，一時沉寂，波母遲疑不決，這個男人絕非是神農那樣的寬厚之人。
他不殺自己，隻不過是因為他看重自己在蠱道的天賦，給他下蠱他反而高興。
倘若他當真被銘心刻骨花毒死也就罷了，一旦他還有後手，自己這是在找死。
想通這些事，波母收迴氣刀，打定主意除非他真的死了，否則絕不擅動。
她還要活著找洛姬雅那個小賤人報仇，不能冒險。
正當此時，忽聽有個女聲笑道:“汁姐姐，你想好了沒有呀，這是……劍神？！”
南煜聽到聲音坐直身體，看到來人的樣貌，微笑道:“原來是水聖女啊。”
烏絲蘭瑪盈盈行禮:“劍神大人，想不到在這毒物遍布的地丘也能看見你。”
“嗬。”南煜心中煩躁，臉色潮紅，用力扯掉上身的衣物。
波母看到烏絲蘭瑪，忍不住猜測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青陽還活著？
“哦，原來你兒子還活著。”南煜哈哈大笑。
糟了！讀心術！波母心亂如麻。
南煜問烏絲蘭瑪:“公孫青陽在哪？”
烏絲蘭瑪呆呆道:“我托付給了土族一戶人家。”
“具體位置。”
“在……”烏絲蘭瑪說完，波母眼中閃過狂喜的光，但她不敢擅自去找，隻用眼神懇求南煜。
“去吧。”
波母快速離開陽極宮，消失在二人麵前。
南煜收起攝心術，烏絲蘭瑪清醒。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她恨不得立刻追上波母搶迴那孩子！
南煜笑道:“水聖女，你挾持波母的孩子想做什麼呀，推翻燭真神？。”
烏絲蘭瑪臉色一變，驚怒萬分。
“你要怎麼樣！”
南煜好奇道:“我猜對了？波母是黑帝之妹，以她曾經在水族的威望，或許真能讓你做成呢。”
烏絲蘭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悲憤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能怎麼樣？”南煜隨口發問，他真的隻是好奇。
不管燭龍是想篡位還是想當神帝，隻要不惹到他就行。
但烏絲蘭瑪好像是誤會了，她白著臉走到南煜身前，帶著屈辱的神色慢慢跪下去。
波母來到烏絲蘭瑪說的地方，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小兒子。這孩子被洛姬雅那個小賤人拐走距今已近三年！
她抱著兒子，唯一的想法就是跑得遠遠的，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孩子養大，再不理任何俗事……
可是想到之前多次逃跑，劍神那神出鬼沒的身影。波母權衡再三，終究不敢帶著兒子涉險。
她要先去看看劍神到底死沒死，要是死了就是老天有眼！
後半夜，波母迴到陽極宮，隻見南煜長身玉立，低頭沉思。
南煜聽到動靜抬頭，望著她懷裏的孩子，詫異道:“這是你兒子？”
波母默默點頭。
“洛姬雅偷走他的時候是幾歲來著，不到兩歲吧？這都三年了，他怎麼還是嬰兒？”
波母也不知道原因，猜測可能是中途另有變故，但這確實是她兒子。
南煜道:“說話，今天開始我不對你用讀心術了。”
“什麼？”波母吃驚道。
“哼哼，因為我知道怎麼解銘心刻骨花了！”南煜快意大笑。
波母一怔，她眼中的劍神，修為高絕，心機深沉，還嘴不饒人。從沒見過他像今天這樣笑得像個孩子。
南煜當然開心，他對毒物的熱愛曆經幾個世界不曾改變。
銘心刻骨花這種奇毒，一下子勾起他的好勝心。
從遇見洛姬雅到現在，幾年過去。他不惜以身試毒，終於找到解法，此等成就感波母豈能明白。
波母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我隻想把我兒子養大。”
“你養你的唄。”
“這裏不安全，水聖女知道這地方，那小賤人也知道。”
南煜道:“有話直說。”
等波母說完，南煜訝道:“我沒聽錯吧，認我為主？我可是殺了你兒子公孫嬰侯。”
波母當然沒忘，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她思來想去，前有洛姬雅那個小賤人虎視眈眈，後有水聖女攛掇她迴水族和燭龍相爭。
她隻有一個人，沒辦法麵麵俱到，兒子剛找迴來，實在不想再生枝節。
“我發誓絕不背叛你，隻要我兒子能平安長大成人！”
南煜已解出銘心刻骨花之毒，對波母就失去興趣了，她認不認自己為主都無關緊要。
但是想到水聖女烏絲蘭瑪，南煜眼神怪異，沉吟不決。
“你能給我什麼？”南煜認真問道。
波母知道，如果自己的迴答不能讓他滿意，此事就沒有可能了。
她腦中急速轉動，這幾個月的相處，劍神最感興趣的是……
波母語氣堅定，道:“我能培育出比銘心刻骨花更奇特的毒草！還有仙界絕毒，彈指紅顏老！”
南煜動心了，他反複思考，忽然笑道:“好，我給你十年時間，讓你把孩子養大。”
區區十年而已，若能換來不亞於銘心刻骨花的毒草，隻賺不虧。
南煜摸著手上的黑玉指環，喚道:“小黑。”
“主人。”鯤鵬閃現。
波母嚇了一跳，她沒看清黑鳥怎麼出現的。
“你……”南煜一點一點將指環從手上褪下來，中途停了好幾次。但最終，他還把黑玉指環遞給小黑，說道:“你把它給雨師妾送去，告訴她，我閉關了。”
“是。”
“然後你就留在她身邊吧。”南煜揮揮手，黑鳥帶起一陣風，展翅高飛。
南煜對波母道:“為了不讓人打擾，我會封閉地丘。”
波母沒意見，她在這裏住習慣了。
大荒曆五百七十四年，皮母地丘消失於世間，各族派偵兵探查，皆無果。
與此同時，接到那枚黑玉指環的雨師妾砸了大半個行宮。從那以後，龍女喜怒無常，大荒第一妖女的名頭越來越響亮。
北海聖女宮的烏絲蘭瑪夜夜噩夢不斷，重複夢到當日在陽極宮發生的一切。
十年轉眼即逝。
南煜住在地底裂縫，波母和其子住在陽極宮。
每隔一個月，波母就會來到地底把她新培育的毒草和蠱方給南煜送過去。
她沒有誇大其詞，那裏麵確實有不少毒不輸銘心刻骨花。
其中有一種，輕輕一碰便可讓人在一刻鍾內化為森森白骨。
南煜喜歡這個毒，特意用骨頭架子出去和波母打招唿，把公孫青陽嚇得哇哇大哭。
之後那些年，南煜保持著骨頭架子的模樣和那母子倆相處。
美醜表象皆為枯骨，南煜給此毒取名美人骨。
十年之期已到，南煜收獲巨大。波母這些年盡心盡力沒有偷懶，真的做到了對南煜的承諾。
隻有那個彈指紅顏老沒研究出來，但是波母說離製成那天不遠了。
有前麵那些毒，南煜很滿意。他沒有逼迫波母，讓她慢慢研究，製出來告訴他一聲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