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晚幾秒鍾,即便是套上了保護罩,也不能挽留這個村民。”
見諾諾拉暫且脫離了危險,麥瑟無奈地搖頭,此刻她更關心的,是這個已經救過她兩次的人類。受過重傷的擎闕,在邪氣的侵染下發病更迅速。
沒過一會,一排排紫黑色的血瘤在擎闕皮膚上生長。這是瘟疫的征兆,倘若任由其發展下去,帶來的就隻有死亡。
“擎闕,你不是說你有辦法保護自己嗎?”
“別再發愣了,快點付諸實施啊。”
看著快被邪氣吞噬的擎闕,麥瑟心急如焚地說道。她很少有這麼緊張的時刻,雖然自己……對別人的死亡早已司空見慣。
“唔……”
擎闕盤坐在地上,皮膚上的黑斑越來越多,他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不會……就這麼……”
在自己的雙手長滿血瘤之前,擎闕捧起蕩天,讓刃鋒與自己的手掌觸碰,“不知我現在的狀況,還能不能抗住……”他心裏想著,隨後,一團戈焰從自己懷中升了起來。
“戰火重燃!”
蕩天擊中了擎闕皮膚上的傷口,使止息之戈的能量足夠徹底地灌注到他體內,霎時間,他的全身都被戈焰占據了,皮膚到血肉,骨頭到靈魂……
要遭受的,是強大的灼燒感。
“嗚啊啊啊啊啊啊——”擎闕痛苦地喊了出來。在戈焰的介入下,所有想要侵蝕活人身體的邪氣被驅趕了出來,然而代價就是,受用者也可能被戈焰反噬。
依靠較強的身體素質才能讓“戰火重燃”得以無副作用的實施,擎闕是知道的。可他剛才硬接了一下吐息,還沒來得及休息就使用這個招式,這也是無奈之舉。現在,擎闕也隻能將希望,寄托於自己的意誌了。
“被火焰燃燒的擎闕,在他的身邊,似乎有其他的能量載體……”
麥瑟的雙眼能看到很多普通人肉眼看不見的事物,尤其是那種由超自然能量組成的東西,在念動力的感知下,她能看得出來,圍繞在擎闕周圍的早已不是邪氣,而是幾個渾身金黃的人形身軀……
肉眼看不見的,類似於神靈一般的身形?!每一位都顯得十分高大,雄偉,仿佛無人可以撼動一般。
麥瑟看得很清楚,這些能量載體的出現,都來自於擎闕手中那把特殊的兵器,“蕩天,是麼……”
“……噗!”
擎闕再一次口吐鮮血,劇烈的高溫讓他幾乎失去了知覺。身軀越來越沉重,滾燙的神經幾乎跟斷線沒有差別。最終,擎闕失去了最後一點意識,昏死在了地上。
吞噬了血瘤和黑斑的戈焰熄滅了。
“擎闕……”
……
(畫麵迴到格羅茲尼)
即使麥瑟沒有到場,這座村子裏的居住者仍嚴守他們的秩序,低調且沉穩的行事。
即使麵臨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對這些無家可依的異能者而言,那都是咬破頭皮去經曆的事情。因為從外界升起的太陽是不屬於他們的,哪怕從密林裏麵滲透出哪怕一絲光芒,都可能要了他們的命。沐浴在陽光底下的人和躲藏在陰影底下的生靈,他們之間的矛盾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現在,久違的衝突再次發生了。
“有人類闖進來了,大家注意!”
密林入口傳來了無數的腳踏聲
不僅僅是盤踞在枯木上的葉藤,就連棲息在樹洞裏的鹿角蟲都驚動了。
已經好久沒有出現如此嚴重的警報。對於隱居多年的異能者而言,這無疑會是一場可能發生的災難:倘若人類發掘出了這裏的秘密,那麼異能者將會再次失去居住的地方,過著流離失所甚至是被人追殺的日子。
“我們快躲起來。”
麥瑟不在,狄桑自然而然成為了異能者們的代替首領,望著莊園外即將發生的變故,他第一時間要求夥伴們隱蔽。
來者是一隊全副武裝的公國士兵,他們的穿束跟守衛荒郊野嶺的地方普通士兵有些不同,清一色的白鐵金紋鎧甲,手中帶著寒芒的戟以及胸前巨大的公國徽章,儼然一副禁衛軍的模樣。
沒錯,他們就是據守在市政廳的巡邏衛隊,按道理他們不應該出現在這種不毛之地,除非是受了女王陛下或者某個公國大臣的命令。
那麼,他們收到的命令是什麼呢?
“倘若他們闖進來發現我們了,那就拚個魚死網破。”
雖然已經隱蔽好了,但狄桑爭強好鬥的心可從未收斂過,他覺著這些人類士兵雖然裝備精良,終究隻是一些平淡無奇的家夥,“要不是麥瑟不讓出手,我早就放出幾條蠍子鑽到這群人類的盔甲裏,咬他們的屁股了。”
“不要莽撞,狄桑,”彌雅在一旁勸解道,“我們現在無法聯係麥瑟和那位人類先生,他們一定是去了更深處的地方。在他們迴來之前,我們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剛才還在整齊隊列的士兵,這迴突然分散開了,他們在村子的每一處角落搜尋,這讓本就緊張的異能者們心裏增添了一絲惶恐的情緒。
“他們知道我們的存在了嗎?”
“不好,他們要靠近莊園了。”
幾名士兵走過破碎的圍牆,準備進莊園一探究竟。狄桑從口袋裏拿出幾隻幻覺蟲——這是上次阻止擎闕那個討厭鬼時用的手段,“我讓他們找不著北,”他說著,將蟲子甩了出去。
“啪——”
四十分鍾後。
探索的士兵們迴到臨時駐紮的營地,向他們的上級匯報情況。
剛剛還是神氣十足的衛隊,現在大部分人都弄得灰頭土臉的,顯然第一次行動沒得到任何成果。
“報告大人,我們在村子裏沒有找到任何生物。”
“這座村子處在瘟疫區,已經出現了許多超自然的現象,不可能有活人存在。”
“更沒有……您口中所述的,異能者……”
士兵們的匯報如同苦訴一樣,顯然他們對此次的行動均保持質疑態度。然而,上級的命令難以違抗,要求底下人做翻箱倒櫃這種苦差事的“大人”,可不是個肯善罷甘休的主。
“怎麼可能找不到,那是你們沒用!”
待在駐紮點中間訓話的“大人”,是個穿金戴銀的官家人物,看上去不像是個善類,隻見這個家夥從鑲著寶石的座椅上站起來,仰頭俯視著身邊那群因他的權勢而恐懼彎腰的士兵們,儼然一副兇惡官僚的做派,“你們是在抗拒我的命令嗎,或者說,你們是想挑戰公國的權威?”
“這裏是我曾經管轄的地方,難道你們會比我更熟悉這裏?!”
此話一出,士兵們更加戰戰兢兢了,他們並非在挑戰什麼權威,隻是眼前這個自以為能代表公國的混蛋,目前確實是權勢滔天:“請原諒,參議員大人,我們會再次布置探索工作,知道您滿意為止……”
士兵們畢恭畢敬地向上級示好,隨後繼續走進村子,去麵對那些該死的幻象、藤蔓和飛蟲了。而所謂的參議員,他麵對眼前這陰氣沉沉的大地時,眼中透過一絲狡黠:“諾斯瑪爾,很快你的曆史就會被抹除幹淨。我的恥辱,我的罪行,很快就不會被別人訴說了。至於那些被人們畏懼的力量,那個厄運纏身的種族……”
“異能者,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無形的災難正在付諸實施。
在黑影覆蓋的地方,林子外圍的一棵老樹上,一個黑衣人躲在茂密的樹葉裏,她望著地上那群公國人的行為舉動,手中的武器開始閃爍寒芒:“會長,一切正如您所料。”
……
(迴到哈穆林,進入迷途者的夢境中)
“為什麼我沒有承擔責任?”
“我很愧疚。我本可以挽救一群生靈的性命,可是……”
“你不會理解我的,因為來自民眾們的咒罵聲,是針對我的。”
“盡管我也會感到委屈,悲哀,甚至憤怒。但追究到底,還不是因為我能力不足夠而導致的麼。”
“當我從前輩的手中接下止息之戈,成為更高級的破敗者時,壓在我身上的重擔……更沉重了。災民們的哭喊聲,百姓的埋怨聲,以及外界的質疑聲,通通湧到我身上來。我很疲憊,隨時都感到疲憊,也正因為如此,我要把更多的責任攬在懷裏。”
“我不能接受失敗,我不想再看到無辜的生命得不到及時的救援。所以無論身處何地,我都要履行‘除暴安良,救困扶危’的職責,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龍潭虎穴。我都願意為了堅守自己的信仰而去奔赴。”
“我很自大,狂妄,對吧。”
“可即便如此,想要承擔無數責任與使命的我,難道就不能擁有一點私心嗎,哪怕就一點,或是一個瞬間。”
“隻要……”
……
(空留自述的夢,醒了)
“唔?”
擎闕睜開眼,看到了一片渾濁。
感覺就像是重生了一般,擎闕感覺骨頭麻酥酥的,被火燒的熱氣還繚繞在身上。
“‘戰火重燃’效用才剛結束嗎?”
擎闕看向自己的雙手以及胸口,先前受的重傷,此時竟已恢複了大半,就連戈焰燒出的痕跡也幾乎褪去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盡管如此,擎闕還是沒有深究自己身體異常的原因,他艱難地站起身,想要知道自己救出的村民情況如何。
“諾諾拉?”
“奇怪,人不見了。”
擎闕還在納悶,這時候,那個女人的聲音再次進入他的腦海裏。
“麥瑟?”
“你醒了,擎闕。”
擎闕看向周圍,此刻他還處於哈穆林的村口,但除了他自己,就沒有別人了。
“我在更深處的地方等著你。”
麥瑟已經進入下一個場景了,看來剛才的昏睡有些時間了,擎闕現在可以走得動,但在此之前,他還是不放心那個村民的安全:“她去哪裏了,你應該知道吧。”
“她在你之前醒來,已經沒事了,”麥瑟早知道對方會提起這事“多虧了保護罩將邪氣施加的病毒排斥在外。現在,她應該快到格羅茲尼了吧。”
已經離開危險區了嗎,那就太好了。擎闕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知道,這次能夠救援成功全都是麥瑟的功勞,沒有她的幫忙,僅憑自己的能力……是無法將人帶出去的。
真是個難以捉摸的女人,聯想起昨天的事,擎闕還是不明白麥瑟為什麼會這麼做,“她沒有殺諾諾拉,但作為異能者,她憎恨人類也是事實。那個孩童的死也跟她有關。”擎闕越來越不理解。這個表裏不一的老巫婆,到底什麼時候才把話說明白。
“別發愣了,擎闕。”
麥瑟那裏似乎出現了情況,她的聲音略有些急促:“如果你恢複如初了,就趕緊來幫助我吧,我已經被沙漠中的怪物發現了。”
“怪物?沙漠?”
擎闕連忙動身,他發現身上又出現了青色的保護膜,看來麥瑟沒有離得太遠:“我馬上過去,你遇到了什麼怪物?”
“這迴是,一群擁有人類特征的蝴蝶。”
擎闕跑出了哈穆林,往沙漠趕去。這迴,戈焰殘留下來的熱氣徹底消散了,其中一部分,則被蕩天吸收了進去。
蕩天刀刃上的圖案,出現了輕微的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