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到就不猜，一套“瘋魔棍”施展開來，棍影如幕，潑水難入。


    刁鑽的劍路連試幾次，均無功而返，茍安新急撤幾步劍指在劍身上一抹，隔空一一劍斬來。


    淩厲的劍罡撞到棍影上亂做狂風(fēng)，卷起嗆鼻的塵土，封知平屏住唿吸目露疑惑，鬧不懂短兵相接都無用，丫使個劍罡出來做什麼。


    想拚拚運氣，看灰土能不能迷了自己的眼？


    茍安新暗暗臉紅，他當(dāng)然不是賭運氣，而是想試試調(diào)用先天之力。


    奈何靈識初成，稀薄又不穩(wěn)定，手中的土行靈劍雖產(chǎn)生了些許共鳴，出手時卻掉了鏈子，劍罡仍是後天境的劍罡。


    見封知平一臉狐疑，他暗暗咬牙，決心再試。


    屏息凝神，催動靈識匯於左手劍指，盡可能的保持平靜的心態(tài)又是一抹，而後一劍斬出。


    劍罡凜冽，狂風(fēng)依舊，未落定的塵埃又濃重了幾分，可土行之力仍是不見蹤影。


    接連兩迴，封知平猜出了些心思，警覺的同時不禁有些好笑。


    看來被先天之力為難的不隻是自己，茍安新這個正八經(jīng)修成靈識的“天才”也一個德行，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能隨心所欲。


    既然如此，那就讓少爺“指點指點”你吧！


    封知平目光一凝，運使元力絲線灌入長棍，時至今日幾乎取代了內(nèi)息的元力如柱如絛，輕而易舉的潤滿長棍糾纏住點滴靈性。


    長棍隻人級中品，靈氣頗濃但無明確的五行向性，被霸道的元力激發(fā)榨取頓時綻放出中正平和的柔光，不刺眼，卻散發(fā)著讓人心悸的氣息。


    “這是...？！”


    不少人驚唿出聲，旋即戛然而止，因為封知平已經(jīng)出了手。


    棍影一斂，大步踏前，長棍直點近身後忽的偏斜，使了個極小弧度的挑擊直奔腋下。


    茍安新?lián)趿藗�空，未收劍也未躲，直接就著劍勢繼續(xù)側(cè)擋，嘡的一聲脆響棍首削飛，本人則連退數(shù)步，握劍的手微微發(fā)抖。


    “真的是先天之力！”


    茍安新麵沉如水。


    傳聞畢竟是傳聞，今日親眼所見，方才相信封知平真的能禦使先天之力。


    封知平耍了個棍花閃身後撤，長棍斷了一截已經(jīng)廢了，內(nèi)裏的靈氣也榨幹一空，如今已徹底淪為朽木。


    “毀”兵刃“毀”成了習(xí)慣，也沒什麼心疼的，直接將棍子一丟，腳尖一挑又挑起了一桿長槍。


    一寸長一寸強(qiáng)，少爺沒摸清你的斤兩前，絕對不近你的身！


    可惜沒有強(qiáng)弓，否則還能退得再遠(yuǎn)些。


    封知平暗叫可惜，手上不慢，槍尖抖得花團(tuán)錦簇悍然殺上。


    茍安新心有怒氣，想到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更是上火，激憤中劍指又是在劍上一抹，看也不看的一劍劈下，本來沒抱什麼希望，熟料這次的劍罡變了模樣，光澤微微黯淡，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


    “成了！”


    茍安新心頭大喜，封知平心頭大驚，再次感慨人性本賤的歪理。


    二話不說，元力猛催，槍聲綻放出耀眼的光滑刺了上去，接觸的瞬間似有一聲悶響傳開，手上狠狠一沉，輕盈的長槍瞬間千鈞重。


    不止如此，長槍的光華衝淡了劍罡的光彩，可槍卻自槍頭開始迅速龜裂。


    並非削切打折，而是被來自四麵八方的重壓擠碎，最堅硬的金屬槍頭似緩實急的變形碎裂化為鐵屑，緊跟著是槍桿，封知平急忙撒手。


    他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可仍被些許土行靈力侵入體內(nèi)，雙手像被榨幹了水分又幹又澀，而且還沉甸甸的像是各握了一個百十斤的秤砣。


    好在他不是吃素的，確切的說是劍種和它的“毛”不是吃素的，在異樣感蔓延至手腕式元力急湧了幾息，好似久旱逢瓢潑，幾息的功夫異樣感便被滌蕩得幹幹淨(jìng)淨(jìng)。


    好劍！


    封知平目光灼灼，盯著茍安新的劍險些流下口水。


    時至今日，他早已非吳下阿蒙，吸幹了恁多把寶兵刃後他的“味覺”相當(dāng)敏銳，一柄兵刃的好壞無需伸手試，挨一下就能估算個大概。


    以他的經(jīng)驗，那把劍比不上瀟洛，也差之不遠(yuǎn)。


    準(zhǔn)地級啊！


    封知平暗恨。


    這劍絕對不是茍安新的，他沒那麼好的狗屎運，這個級別的劍也不是大白菜說撿就能撿到，肯定是律宗堂、弘武堂或者其他某位老家夥給他的。


    為了對付自己，這幫老家夥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封知平暗暗咬牙，又不禁有些得意，能讓那群老東西這麼提防，絕對值得驕傲。


    驕傲的世子爺精神大振，在茍安新欺來時抄起一把長刀正麵迎上，叮咣一陣亂響後刀斷兩半，不氣餒不心疼，又抄起一把兵刃繼續(xù)硬拚。


    茍安新那時靈時不靈的土行靈力極具威脅，但隻要不被正麵轟中，緊靠兵刃上逸過來的那點並無大礙。菡萏文學(xué)


    摸清對方的路數(shù)後，封知平逐漸放開手腳，從被動硬拚到主動出擊，兵刃一把接一把的廢掉絲毫不見心疼，反倒兩眼放光隻見暢快。


    他確實很暢快，很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尋求著這樣一戰(zhàn)。


    之前為了收益和效率，他推掉了所有一流高手的戰(zhàn)書，剩下的阿貓阿狗|交手時又處處小心，生怕一個不慎把人弄死。


    修為突風(fēng)猛進(jìn)，可心裏有一團(tuán)火卻越憋越旺，如今一經(jīng)釋放再無挽迴，什麼節(jié)約“糧食”，什麼收益高低，通通放到一邊，先打痛快了再說！


    他痛快了，旁人卻不痛快，眼瞅著一件件上好的寶兵刃毀之殆盡，個別淒慘得連本貌都看不出來，看客們無不雙眼冒火大叫心疼，恨不得上去製止“敗家子”狠抽幾個耳光，讓他知道知道天底下還有多少人在吃“糠”。


    茍安新也不痛快，倒不是替對手心疼兵刃，而是覺著臉上掛不住。


    封知平實力再高也隻是個化元期的後天武者，自己可是半隻腳邁進(jìn)了靈識期的大門，是真正的準(zhǔn)先天，戰(zhàn)前多少人猜測自己幾招會取勝，誇張的不誇張的自己都沒反駁，結(jié)果卻被對方實打?qū)嵉霓盏浆F(xiàn)在仍平分秋色，他著實汗顏。


    不痛快歸不痛快，他卻沒有急躁。


    封知平在借他修煉，他又何嚐不是在借對方修行？


    靈識初成，先天之力仍難以捉摸，悶頭自研進(jìn)境甚微，如今有這樣的好陪練在，他開心得很。


    修為的差距給了他足夠的信心，他相信耗下去的結(jié)果隻會是對方先力衰，所以他刻意控製著出手的節(jié)奏，調(diào)配著餘力，其餘精力全部撲在先天之力上，全神貫注的感悟著靈識與寶劍之間的玄妙聯(lián)係。


    時間一點點過去，看客們滿頭大汗，腿都酸了，很多人逐漸感覺不耐，更多人則暗暗駭然於兩人的氣力綿長。


    高頻交手近一個時辰，期間喘息的功夫加起來還不到半盞茶，幾乎是一刻不停，手上心上都時刻緊繃著，這得多渾厚的修為、多堅韌的精神才能做到？


    看看日頭，不少人暗暗猜測，這兩個至今不見力衰跡象的變態(tài)，會不會就這樣保持下去一直打到深夜，甚至來個戲文中才有誇張場景，打上個幾天幾夜不眠不休？


    瞅瞅主席臺，一眾長老堂主的倒是淡定得很，對於這種情況好像覺著很正常似的。


    莫非那些傳說沒有誇大，先天境高手的對決真能持續(xù)幾天幾夜，甚至像那些古老的傳說那樣，兩位頂級武魂鏖戰(zhàn)雲(yún)海，一打就是三五年？


    可這兩人還不是先天啊！


    後天境能強(qiáng)成這樣，自己同為後天境，還哪有臉活？


    心灰意冷的情緒悄然蔓延，可不甘和向往的情緒也在很多人臉上顯露。


    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有人天生悲觀，有人天生樂觀，有人性情軟弱，有人不甘人後。


    種種情緒或明或暗，眾弟子組成了一幅眾生相，胡老等人冷眼旁觀各有心思，偶爾交換眼神無聲的交流下意見，悄無聲息的將他們分出了個三六九等。


    “這種活動要按時舉辦啊。”康有道衝徐雲(yún)義小聲道，眼睛悄悄的打量著一個平日頗為看重的弟子，“這點場麵就如此失態(tài)，真是叫我意外。”


    徐雲(yún)義無聲的咧了咧嘴，小聲道：“也不能全怪他們，這兩個孩子確實不一般，換做我們是他們這個年紀(jì)，怕也得備受打擊。”


    康有道斜眼，輕哼了一聲：“你會，我不會。”


    徐雲(yún)義微笑，頗有些唏噓的說：“我們都不會，現(xiàn)在的孩子...唉，是我們不對，確實給慣壞了。”


    胡老聽到兩人的話，哼聲道：“不是慣，是教，你們的引導(dǎo)方式出了問題，這一點趙長老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


    兩人麵色一緊，悻悻低頭。


    趙北安來訪那日他們不在，但事後將整個過程了解了個清清楚楚。


    對於趙北安的不滿，兩人早有同感，但卻一直搞不清根源在哪。


    若是製度出了問題，那當(dāng)初為何沒問題？


    若不是製度的問題，那為何現(xiàn)在又成了這般模樣？


    同樣的製度，隻是執(zhí)行的人不同，現(xiàn)在出了問題，難道真是自己的錯嗎？


    可自己跟前任們做的並無兩樣，為何他們做沒問題，自己做就出了錯？


    引導(dǎo)、風(fēng)氣，上峰說的容易，卻拿不出具體章程，兩人都是務(wù)實的人，如此泛泛的指導(dǎo)意見實在領(lǐng)悟不到具體，隻能慢慢摸索。


    是以康有道才有了方才那番感慨，可胡老卻還是不滿意，兩人相視一眼，均暗暗搖頭。


    “還是按時撮合一次這種級別的決鬥吧，普通的切磋終究難逼出全力，或者跟上峰說一下，提前舉行一場全宗大比，提提他們的士氣，也好叫我們多一些機(jī)會分辨出本性。”


    聽到康有道的話，胡老抿了抿嘴，沒多說什麼。


    全宗大比固然能提升一部分人的士氣，但治標(biāo)不治本，以康有道為代表的正副閣主們都搞錯了一個問題，任何比鬥的結(jié)果並非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過程。


    武道修行不是賽跑，有個終點線給你跨，武道是沒有盡頭的，哪怕武魂也一樣，每一個武者終生都處於探索和進(jìn)取當(dāng)中。


    切磋的目的是學(xué)習(xí)，與不同的人交手獲取更多的經(jīng)驗，推人及己去蕪存菁，哪怕最終的結(jié)果是敗，隻要過程中有所得，就不算白忙活。


    可這些人卻將結(jié)果當(dāng)做了唯一，以功利性的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放在其他行當(dāng)沒問題，可於武道來說，並不準(zhǔn)確。


    多少少年天驕泯與眾人，多少小透明大器晚成一鳴驚人，套句賭場上的俗話，先贏都是紙後贏才是錢，隻有本著一顆恆心不斷向前，人生的終點才能站得更高。


    可惜這些道理他們不明白，或者說是混淆了，胡老也不方便明說。


    跟場下的外門弟子一樣，他們也需要反思，靠自己明白此中差異，從而真正的認(rèn)真對待，不用他人說教，自己引正門風(fēng)。


    明悟後，於他們自己，也是一大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