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眾的嘴巴是漬了毒的，關(guān)於戚壬是如何離開的有十幾種版本，撇去細(xì)節(jié)，就結(jié)果來說都不過“落荒而逃”四個字，總之戚壬是出名了，連帶著通天閣的鑒定師們及他們身後的器緣堂都狠狠“風(fēng)光”了一把。


    封知平擺攤鑒定分文不取，本就引起熱議，好不容易熱毒稍減，又冒出來個器緣堂的“傑出青年”“後起之秀”微服尋釁，結(jié)果打臉不成反被嚇跑，陰謀論者都懷疑這人是不是封知平雇的，又或是蘇大堂主特地派去的，要不時機(jī)怎會趕得這麼巧呢？


    封知平覺得很冤枉，自己這迴可是真的啥也沒做，要不是雙兒揭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差點被人坑了，但他不恨戚壬，反而還很感謝他，多虧了這位爺，自己的生意更火了，火到攤都不用擺，每天一起床就有人等在門口等著鑒定。


    沒辦法，器緣堂這次的臉丟得太大，反襯得封知平的鑒定術(shù)越發(fā)高超。


    連眾位有資格坐堂的高徒合力打造的贗品都被一眼識破，誰還敢懷疑“妻魔”的能力？


    甚至有一股傳言說“妻魔”之所以四處代架瘋狂斂取寶兵刃，目的不是為了砸著玩，而是為了修習(xí)鑒定秘法，這股論調(diào)剛一出現(xiàn)便迅速蔓延，受害者們總算找到了一條可以解釋“妻魔”瘋狂行徑的理由說服自己，個別人甚至感覺自己的寶刀寶劍毀得不怨，能為“妻魔”秘術(shù)大成添磚加瓦，反而有些與有榮焉。


    封知平得知後哭笑不得，深感群眾的想象力之豐富。


    難怪父親常說朝堂上文官的力量不容小覷，尤其是專門挑人刺兒的言官，別看人家不修武藝手無縛雞之力，人家隻靠一張嘴就能顛倒乾坤，正可誇得你不知道自個兒姓啥，逆可損得你恨不得當(dāng)場解下褲腰帶勒死自己。


    輿論導(dǎo)向轉(zhuǎn)好，封知平樂見其成，特別在某天得了一麵“器魔大善”的錦旗之後，更是樂得跳上房頂大吼三聲，隨即便將錦旗掛到房門正對的那麵牆，來人就故作謙虛的好一番炫耀，引得某女暴怒，眾兄弟想吐。


    沒辦法，那嘚瑟勁兒實在太讓人惡心了。


    自己從“大惡”變成了“大善”，封知平開心之餘還是有點小幽怨的，那個“魔”恁的刺眼。


    換成仙多好？


    沒人理會他的幽怨，“器魔”的名頭一天火過一天，很多內(nèi)門弟子曆練歸來都找上門請求掌眼，封知平過眼的貨色終於出現(xiàn)了“地”字輩的高檔貨，無奈的是全都是靈材，至極還是沒有一柄地級寶刃呈現(xiàn)眼前。


    靈材雖好，可自己腸胃不佳呀！


    你說你們這幫人是不是也太小氣了，就不能拿你們的地級寶刃過來複個查，萬一當(dāng)時定級定錯了呢？


    他這可想歪了，點蒼山的法寶兵刃，凡器緣堂出品的都會仔細(xì)判定，鑒定者通常都是鑄器者自己，而有資格親自或主持鑄器的至少也是掌爐，久經(jīng)考驗的眼力地級下品以下的寶貝出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超常發(fā)揮鑄出了高品級兵刃自己吃不準(zhǔn)則直接交給上級器師，因此地級兵刃想找柄定錯級的根本沒有可能。


    外來的兵刃也一樣，通天閣坐堂的搞不定，也不敢妄加判斷，會統(tǒng)一發(fā)迴戎山請上級器師加以辨別，所以外來兵刃裏人級的還有可能找出一兩把鑒錯的，地級根本沒有可能。


    此外，地級兵刃價值連城，凡能得賜予的無一不是先天，比起後天境武者先天高手對兵刃更是重若生命，就算你將來不當(dāng)做本命神兵也會小心收藏善加使用，拿出來讓人毛手毛腳的重新鑒定，那是對愛劍的褻瀆，是對自己的侮辱，更是對器緣堂諸位大師的不信任。


    總而言之，封知平想一觀地級寶兵刃是沒有可能的，想要上手就隻能等自己那把還未完成的地級劍到手，或者找個先天境的打一架。


    相比後者，他果斷的選擇前者，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就算豁出性命一口氣把幾十柄人級寶兵刃的力量同時激發(fā)出來，也未必抵得過正牌先天的幾招。


    摸不到地級寶刃，偶爾碰到隻能看不敢啃的地級靈材也興奮不起來了，好在人級的“口糧”不斷，彌不上經(jīng)脈裏殘留的那點縫隙，卻讓元力一天比一天純厚，封知平痛並快樂著。


    秋葉落盡，冬風(fēng)襲來，第一場雪洋洋灑落時，封知平約了尤雙兒和幾個要好的兄弟涮起火鍋，大快朵頤的他並不知道，此時的主峰山巔，吳本山離開了諦仙臺，麵含喜色，卻又透著些許困惑。


    吃飽喝足送走眾友，迴味著尤雙兒那亦羞亦嗔的小臉，封知平一步三晃的爬上床，大被一蓋去訪周老太爺。


    雲(yún)裏霧裏盡是兩個雙丫頭的影子，嚴(yán)重耽誤了麵見周老太爺?shù)倪M(jìn)程，好不容易拔出身子欲玩那無思無念的混沌處，一個清朗的聲音又惱人的插了進(jìn)來。


    “出來。”


    睡意淺了些，封知平翻了個身，當(dāng)做夢裏幻聽，拉過被連頭蓋住。


    正要再尋那周莊之徑，一股寒意猛然襲身，就像被某個洪荒猛獸盯上一樣，封知平激靈了一下猛的睜眼，翻身而起第一時間摸劍。


    “誰！”封知平暴喝，寶劍在手卻不能給予半點心安，恐懼感反而更重了。


    “出來。”對方又說了一遍，語氣依然清朗，不辨喜怒，卻讓人無法心生拒絕。


    嗎的，又是吳老頭要搞我？


    不對，難不成是器緣堂惱羞成怒，派人教訓(xùn)我？


    也不對，也可能是律宗堂、弘武堂什麼的派人給我個教訓(xùn)，讓我別太招搖？


    重重思量瞬息而過，封知平咬咬牙，邁步走向屋外，他倒要看看是誰大半夜不睡覺的過來扮鬼。


    慢慢打開房門，屋外的雪早停了，地上抹了一層淺白，月光下點點晶瑩，一個白衣男子挺立當(dāng)中，看到自己時露出微笑。


    笑容很溫和，讓人忍不住放下戒備，可封知平?jīng)]關(guān)注那張表達(dá)著善意的笑臉，一雙眼隻盯著對方的腳。000文學(xué)


    他看得分明，那雙腳看似落地，實際上隔著一層，這人是浮著的！


    神藏？


    具形？


    又或是，武魂？


    反正都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役徒馮不平，拜見前輩！”


    封知平深吸一口氣，倒頭便拜，可腿彎了一半就彎不下去了，一股柔和的力量不容拒絕的托起他，男子的笑意更濃了。


    “聽說你劍使得不錯，來，陪我走兩招。”


    封知平一怔，不等拒絕，就見一抹紫芒快速逼近。


    感覺對方並無惡意，他稍稍放心，手腕一抖震落劍鞘，側(cè)步衝前應(yīng)對起來。


    紫芒靈動至極，隨他而動，避不過隻能硬接，劍抖蓮花側(cè)擊借力。


    力借到了，很重，卻並非不可抵擋，顯然對方隻是考教，並未動真力。


    搞不清對方的來路，又見紫芒咄咄逼人，封知平隻得撇開雜念專心應(yīng)對，劍法隨心二轉(zhuǎn)，鬥得風(fēng)生水起。


    十招過後，男子眼中劃過一抹讚賞，旋即化為戲謔，不見動作隻心念一動，紫芒便章法大變，逼得封知平節(jié)節(jié)敗退，幾步貼到了牆角。


    差距太大，封知平滿心無力便想認(rèn)輸，卻見紫芒陡然加速直奔眉心，同時一股濃烈的殺氣寒透身體。


    他要殺我？！


    霎時間，腦海裏隻餘這個念頭，情急下奮起全力閃向一旁，同時一直壓在箱底的最純熟的封家劍法施展開來，院子裏頓時劍氣縱橫。


    封家劍乃封莫修集百家之長，以自己劍法為基礎(chǔ)多番改良，如今已幾近圓滿。


    整套劍法門類眾多招式繁複，一招一式全部練熟隻是基礎(chǔ)，由繁入簡隨心所欲方為大成。


    然封知平曾為天殘，能將招式練熟已是根骨過人，想進(jìn)一步化繁為簡根本沒可能，沒有內(nèi)力隻靠一口長氣頂在胸中，那些極端的變招轉(zhuǎn)折根本不夠用，強(qiáng)行施展隻會讓自己岔了氣悶絕過去。


    來到點蒼山後，他偶爾會於夜深人靜時關(guān)起門來演練一二，可總歸是虎穴狼窩，擔(dān)心暴露形跡，不敢多練，時至今日他的劍法並無太大進(jìn)境，對付普通人可以，對付眼前這等深不可測的老怪，難！


    劍招頻頻遞出，節(jié)奏極快，可再快也不如紫芒快，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詭異的事情，紫芒的軌跡章法駁雜，卻沒招每式都恰好能拆解自己的劍法，並且還以逼迫的方式誘使自己使出下一招，對方似乎不是在單純的考教，而是要看劍法全套。


    他，好像很熟悉封家劍！


    他，難道在偷招？！


    封知平瞬間驚醒，卻無破解之法。


    鎖在身上的殺氣若有若無陰魂不散，改用其他劍法隻會讓自己露出破綻被紫芒所傷，隻恨自己疏於練劍以至如今出劍仍章法分明，當(dāng)初教訓(xùn)杜雲(yún)的話這迴落在了自己身上，封知平暗暗叫苦。


    嚴(yán)格來說這真不怪不得自己，自己很不想“疏於”，奈何環(huán)境不允許啊！


    而且對方對封家劍太熟悉了，自己想打亂步調(diào)都不能，隻能跟喂招似的按部就班的一招一式使下去，怎麼辦？


    是立刻停手避免劍法進(jìn)一步泄露，還是就這樣拖著撐到幾時算幾時？


    封知平猶豫不決，紫芒卻突然折返迴去，沒入了男子的胸口。


    一劍擊空，封知平愣了愣，緩緩收劍，驚疑的看著男子。


    什麼意思？


    耍夠了，還是偷學(xué)完了？


    自家的劍法學(xué)起來沒那麼容易吧，沒劍決心訣光靠看就能一眼即通？


    “不愧是他親手調(diào)教出來的，在你身上他真沒少費心血。”男子突然笑道，看到封知平一臉驚悚，笑意更盛，“封知平，你父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