鼇拜一聲令下,建奴大軍開始衝鋒。
首先是馬弓手開路,飛奔至城下,然後彎弓搭箭,朝著城頭亂射。
趁著守軍不敢露頭的間隙,步兵開始搭雲梯,準備強攻。
張世澤從容應對,命令所有人按兵不動,火炮也停火。
就在建奴兵順著雲梯攀爬之時,突然,石塊木頭傾瀉而下,那些爬到一半,甚至快要爬到城頭的建奴兵慘嚎著摔下去。
鼇拜終於明白,那些村莊的房屋,為何要拆去石塊木料。
原來都運到北京城,全部拿來守城的!
李春神色焦急,勸道:“鼇大人,這麼打不行啊,咱們還是撤吧!”
鼇拜紅著眼,大聲怒吼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撤,繼續衝!”
第二波攻勢開始了,城上城下弓箭手對射,可是,仰角射擊先天占據劣勢,無論是馬弓手,還是步卒,全都損失慘重。
即便偶爾有建奴兵衝上城牆,麵對明軍的圍攻,堅持不到一個唿吸,就被人從城頭上丟下來。
眼看死傷慘重,卻始終無法突破,李春隻得再次勸道:“鼇大人,撤吧!”
“撤什麼撤,我們日夜行軍,眼看北京城就在眼前,難道要等著頭功被人撿走?”
“鼇大人,明軍準備充分,我們缺少攻城的武器,再這樣打下去,兵馬就要死完了啊!”
鼇拜怒氣衝衝拔出刀來:“你再敢擾亂軍心,我先斬你!”
“鼇大人,卑職的命不值錢,您的兵馬若是打沒了,以後在八旗當中,何以立足?”
聽到這番話,鼇拜終於清醒過來。
滿清八旗並非鐵板一塊,互相之間勾心鬥角,互相征伐之事屢見不鮮。如果此戰損失過於慘重,難免會被人趁機攻訐,甚至取而代之。
“撤!”
城頭上,張世澤看到建奴開始撤退,大笑道:“客人要走了,咱們送送他們!”
火炮已經裝填完畢,引線點燃,嗤嗤作響。
轟!
轟隆!
轟鳴聲再次響起,砸在撤退的建奴陣中,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硝煙過後,建奴兵撤的幹幹淨淨,隻留下一地屍體。
鼇拜牙都咬碎了,最終後撤二十裏紮營。
沒想到,首戰就是一場大敗。
李春將傷亡名單交上來,此戰死一千五百人,傷者不計其數,二十門短管炮隻剩下九門。
鼇拜將名單撕得粉碎,怒道:“別給我看這些,立刻召集所有將領前來議事!”
眾將領紛紛上前,全都是灰頭土臉,氣氛很壓抑。
行軍之時,暢通無阻,輕而易舉就抵達北京城。
眼看潑天的功勞就在眼前,可是,事實卻狠狠打了眾人的臉。
這一戰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鼇拜環視眾人,說道:“我現在需要的是拿下北京城,你們說說看,有什麼辦法?”
一陣沉默後,李春率先說道:“明軍顯然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我們沒有攜帶攻城武器,倘若強攻,很難有所突破,卑職以為,可以就地等候,待我軍主力抵達,再發動進攻!
鼇拜搖搖頭:“等主力抵達,頭功算誰的?”
“鼇大人,我軍的任務是攻下北古口,為主力鏟平阻礙,如今已經是頭功了。”
“北古口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算什麼頭功?”
“行軍打仗,講究的是排兵布陣,各司其職,我軍的任務就是……”
“老子在草原上跟蒙古人廝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私塾裏念之乎者也呢,你懂什麼打仗?”
“這……卑職愚見,讓鼇大人見笑了。”
麵對鼇拜的盛怒,李春隻得灰溜溜閉上嘴。
此時天近傍晚,日暮西陲,外麵開始刮起了大風。
北方的季風主要在春秋兩季,眼下正值夏秋交替,季風已經開始。
帳篷被吹的唿唿作響,鼇拜的心情更加糟糕。
他瞪著雙眼,繼續問道:“平日裏你們都說自己用兵如神,今天怎麼啞巴了?”
眾人依然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
“那個……”
鼇拜猛地轉頭,發現說話之人是負責後勤糧草的阿爾泰。
“你有什麼話,但講無妨!”
“迴主子話,奴才剛剛是想說……”
阿爾泰神情有些窘迫,遲疑道:“我們行軍速度過快,糧草補給跟不上,軍中口糧至多還能支撐……三日!”
鼇拜更加惱火:“糧草跟不上,你是幹什麼吃的?”
“主子息怒,奴才正在想辦法!
在滿人的習俗中,隻有旗人才能自稱奴才,阿爾泰是葉赫那拉氏,這才以奴才自稱。而李春是漢人,在鼇拜麵前,連稱奴才的資格都沒有。
鼇拜雖然很生氣,但是對於糧草的重要性還是很清楚的。
此番行軍速度之快,確實出乎意料,本以為途中可以靠搶掠進行補給,沒想到,別說糧食了,一路上連耗子都沒看見。
如果等後隊糧草送達,隻能撤迴北古口。
但是,大軍已經至北京城下,豈能再撤迴去?
“你立刻帶一隊兵馬,前往周邊村鎮尋找糧食!
“是!”
阿爾泰答應一聲,正準備離開,突然一陣狂風襲來,隻聽唿啦一聲,中軍大帳竟然硬生生被吹走了。
眾人就這麼站在風中,麵麵相覷,全都不知所措。
鼇拜的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臉色由黑轉青,隱隱透著殺氣。
“阿爾泰,糧草不足的事先放一放,這個帳篷是怎麼迴事?”
阿爾泰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主子息怒,剛剛紮營之時,奴才實在找不到壓腳的石頭,隻好用砍了些樹枝釘在周圍,沒想到……風太大了……”
“難道你準備讓我睡在沙子裏?”
“奴才這就去想辦法!”
阿爾泰逃也似的跑開,帶人去尋找石塊。
“呸!”
鼇拜吐出一口沙子,然後說道:“今晚迴去,誰也別睡,全都給我想法子,若明早還沒有攻城之策,軍法論處!”
“遵命!”
眾將領苦著臉,紛紛散去。
又是一陣風沙襲來,鼇拜伸手揮了揮,看向南方一盞燈火。
那裏就是北京城,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
城裏有無數的錢糧和女人,隻可惜城牆太厚了。
想到崇禎在宮裏有美人相伴,自己卻隻能站在這裏吃沙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行軍途中不允許攜帶女眷,不過,沿途可以劫掠百姓,其中不乏有些姿色的婦人。
隻可惜,這一路上別說女人,連女鬼都沒見一隻!
附近有一頂較小的帳篷,本來是給巡守的衛兵準備的。
鼇拜邁步走進去,準備避避風沙,立刻有軍卒端來茶水。
他突然注意到,麵前這小卒眉宇間還算有些清秀。
“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