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侍劍山莊下來,連一向話多的秦憶都沒了再開口閑聊的興致,更別說江懷與皇甫焰了。
三人又迴到了茅屋。
靜坐無言,壓抑沉悶的氛圍令人難以忍受。
過了許久,秦憶忍不住了:“已經到了歸墟山,也去過了侍劍山莊,接下來,你還要與我們同路嗎?”
不等皇甫焰迴答,江懷已淡淡說道:“當然不同路了,說好了一路來歸墟山,咱們已兌現了承諾。皇甫大俠也不是那等言而無信的小人。秦憶,休息一會兒,咱們就走。”
“我說你們兩個臭小子,這一路走來,咱們也算是有一番交情了,就這麼不待見我。我可是給你們說了好多二三十年前江湖中的趣事兒,北秦朝堂的八卦也不少,豎著耳朵聽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這般‘不講情麵’。”
皇甫焰有些好笑,這兩個小混蛋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縱然他已經準備好跟他們兩個告別了,可心中仍很不是滋味兒,居然被人明晃晃地嫌棄了。
江懷笑道:“皇甫大俠說笑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同行一路已很有緣分了。緣分的事,不敢多求!
“說得是,皇甫大俠可不是普通的江湖豪俠,跟著我們二人風餐露宿,實在委屈了。再說,這一路上,皇甫大俠的人都跟在我們身後,我和江懷隻是兩個小角色,不習慣這麼大的陣仗!
皇甫焰的人跟在後麵,從一開始,江懷和秦憶就覺察到了。
這對喜歡自由自在、來去如風的他們來說,可真是煎熬。
皇甫焰本來準備了一大籮筐的話,想跟他們好好道個別。
這一路上,這兩個小子雖然不耐煩,可著實對他不錯。
可這會兒見他們一副恨不得立刻與他分道揚鑣的樣子,再多的話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想到曾答應過他們的事,皇甫焰從懷中摸出兩塊小小的鐵牌。
“拿著吧,有了這塊牌子,以後到了華京,想去什麼地方都可以!
秦憶毫不猶豫地伸手接過,一個自己留著,一個給了江懷。
黑色的小小牌子竟是用玄鐵打造的,上麵刻著一個篆字“焰”。
江懷突然問道:“皇甫大俠,你應該不姓皇甫吧?”
皇甫焰笑而不語,輕拍了兩下手,立刻有隱衛閃了出來。
“今日把酒言歡,他日江湖再會!
撂下了兩句話,皇甫焰就揚長而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確定了皇甫焰已經走遠,秦憶長出了一口氣。
“終於走了,搞不清楚他是敵是友,這一段心都提著呢,累死老子了。江懷,他到底想做什麼,非要跟咱們同走這一路!
江懷亦是同感。
誠然,皇甫焰是個十分有吸引力的人。
這一路走來,他們談笑風生,還算愜意。
可一路上,他和秦憶的心一直都是繃著的,絲毫不敢放鬆。
皇甫焰說因為與他們投緣才結伴同行,他們一個字也不相信。
如今,皇甫焰幹脆利落地走了,好像真的一切隨緣,江懷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對了,你剛才問他是否不姓皇甫,你猜到他是誰了嗎?”
心下一鬆,秦憶免不了八卦。
江懷沉吟道:“你看這個鐵牌子,‘焰’字若真的是他的名字,你想想叫焰的人,又在北秦朝堂很有地位,還能是誰呢。”
“昭王,秦焰!
秦憶脫口而出。
可剛一說完,又忍不住搖頭。
“不可能,這不可能。昭王在英雄榜上排名第七,天下聞名,尚在楚牧之前。他還是當今天子的親弟弟,位高權重,從未聽說過昭王腿腳不便啊。難道皇甫焰是裝的?若是裝的,那也太以假亂真了。”
“秦憶,不管他是誰,現在他都與咱們不相幹。若咱們身上有他圖謀的,他還是會再出現的。如今已是八月了,咱們該趕去雲州了!
想到雲州的英雄大會,秦憶頓時來了精神。
“這一路上,我都沒跟聽風堂的人通消息;矢ρ娼苹煤,生怕他發現。咱們再小心兩日,確定身後無人時,再聯係聽風堂。
紅眉毛應該領著殷若明和雷錚出來了,說不定他們如今就在中州。從中州去雲州,隻幾日的路程。
英雄大會上,楚牧一定會說侍劍山莊的事。這件事雖然跟咱們靈隱宮沒什麼關係,可若讓我知道是何人所為,饒不了那些龜孫子!
秦憶的話讓江懷心中一暖。
侍劍山莊這四個字在江湖中人心裏,已經成了一種象征。
其象征著武林安穩,江湖平靜。
如今,這份安穩與平靜被人打破,江湖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二人又休息了一會兒,才離開這裏。
江懷提議,再到東海邊去看一眼。
他帶著秦憶來到了那塊寬大的巖石處。
“那夜,我就是在這裏。在月色的映襯下,東海格外引人入勝!
秦憶笑道:“那不如就在此等到黑夜吧,我也見識一番你說的盛景!
江懷來此,就是跟東海說一聲告別。
他要走了,他要去做他該做的事了。
他可不敢與秦憶在此坐到天黑?吹皆孪碌臇|海,他要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可怎麼辦,還得絞盡腦汁去解釋。
“走吧,以後再來。”
“著什麼急,那以後什麼時候再來?我覺得這裏很不錯。”
“等侍劍山莊的人可以真正瞑目的時候吧!”
“好,到時咱們再來!
要離開了,江懷又深深地看了眼東海,而後決絕地轉身。
“撲通”一聲,有巨物落水的聲音響徹在耳畔。
江懷和秦憶應聲迴頭。
他們豎起耳朵仔細傾聽,竟聽到了有一處巖石那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有人,是人的動靜,居然有人在這裏。
這著實讓江懷和秦憶狠狠地吃了一驚。
他們二人也算是小心謹慎之人,來到此處也有一會兒了,居然沒有察覺還有人在這附近。
二人腳步極快,卻又十分輕巧,轉眼間就來到了那塊巖石附近。
秦憶打著手勢,要與江懷兩側包抄。
說時遲那時快,二人還沒來得及行動。
一個瘦骨嶙峋的“野人”突然躥了出來。
他身上的衣衫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破碎的成條狀,除了關鍵部位,其他地方暴露無遺。
裸露在外側的肌膚上也沾滿了泥沙,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與斑斑駁駁的血跡。
一頭如雜草般的長發將他麵容遮住,看不清其樣子。
“咿呀咿呀”的無知囈語,像是稚兒發出的聲響。
秦憶上前一步,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在此?”
迴答他的依舊是“咿呀咿呀”的聲響,還有毫無章法的手舞足蹈。
江懷定定地看著這個人,他隻隱約看到了一隻昏暗的眼睛,但毫無神采,不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人在江懷和秦憶出現之後,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你不要怕,冷靜一些!
一邊說著,一邊走近,江懷想離這人再近一些,好看清他到底是誰。
可這人的反應更激烈了,口中“咿呀”不斷,手腳動作不停,像極了一隻沒頭蒼蠅。
江懷登時停下了腳步。
“我不靠近你,你站好,這兒離海麵太近,要小心!
可這人好像完全聽不懂江懷的話,隻一個勁兒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突然,他看向海麵,像是飛蛾看到了火光。
江懷見狀,心道不好。
他一個箭步上前,直接劈暈了那人。
若再慢一步,那人就要掉到海裏去了。
“江懷,這人跟個瘋子差不多。他既然出現在這裏,會不會就是侍劍山莊的人,或是歸墟山腳下的村民,看他的樣子,一定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召喚聽風堂的人來歸墟山,先把這人帶迴去。”
江懷此刻的心情簡直無以言表,他撩開了“野人”的亂發,一張已經被毀壞了的臉映入眼簾,這臉上全是大火留下的痕跡。
容顏盡毀,已看不出這人是誰,可他真想仰天長嘯。
從烈火中爬出來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們侍劍山莊的人。
蒼天有眼,侍劍山莊的人沒有死絕,不隻是我江懷,還有人活著。
天理昭昭,總有一天,這迷霧我會親手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