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聽到淨一道長的詢問,鍾離無間又是一陣肆意狂放的笑聲。
“道長問得好,關於侍劍山莊,老夫沒什麼看法。今日老夫前來,隻是湊一湊熱鬧。天門召開英雄大會,老夫想知道何謂英雄。這些人中,道長輩分最高,還請道長先為老夫解惑。”
說著,鍾離無間竟對著淨一道長躬身一拜,將誠懇求教的樣子端得十足。
一時間,不管是臺上人,還是臺下人,都愣住了。
他們可不相信鍾離無間是溫文有禮、敏而好學之人,莫非鍾離無間想借著“英雄”二字做什麼文章?
鍾離無間既然指明了求教淨一道長,眾人的目光不由地都落到了道長身上。
隻見淨一道長撫須笑道:“鍾離先生可把老道兒問住了,老道兒隻知道修道,其餘之事都是外行,還從未想過什麼樣的人才稱得上英雄。雖然未想過這個問題,但心中也有判斷,反正像老道兒這樣名聲在外卻對江湖沒什麼助益的,算不上英雄。”
淨一道長十分坦蕩,一番話說完,引得眾人陷入沉思。
何謂英雄,好像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可真的要劃出條條框框來,又不好說了。
鍾離無間見淨一道長說起自己並不算英雄時,半點勉強都沒有,一點也不覺得有失身份,心中不由地對這個老道多了幾分敬佩。
“道長謙虛了,道長並不將虛名放在眼裏,鍾離無間佩服。敢問楚大俠,何謂英雄?”
鍾離無間又將矛頭對準了楚牧。
“在下也跟道長一樣,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在下以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要將普通百姓的疾苦看在眼裏、放在心中,不恃強淩弱,不做不該做的事。這隻是簡單的標準,不知鍾離先生以為如何?”
鍾離無間看著楚牧,隻笑而不語,而後又看向柳震。
“隻一把普普通通的劍,在柳掌門手裏,就能挽出千萬朵劍花,這一點,老夫佩服。柳掌門,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稱得上英雄?”
柳震個性有些孤傲,又一向以自己手中的劍為榮。縱然當初輸給江海兩招,也是萬般不服氣的。
在鍾離無間剛提起“英雄”二字的時候,他就有所感慨。
依柳震看來,英雄殿雖是北秦朝堂搞出來的,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江湖中人也是認這個榜單的。
他柳震未必就比江海差,隻是一時不慎而已。
如今隨著江海的離去,再也沒了找補的機會,想想還真是憋屈。
此刻見鍾離無間故作高深,柳震隻覺得心頭不暢。
頓了頓,方緩緩說道:“英雄,什麼樣的人才稱得上英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隨便做到一項,都是英雄。不過,依在下看來,像鍾離先生這樣的人,可沒有人會把你當作英雄的。”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連空氣都突然靜止了好一會兒。
臺下人一會兒看看柳震,一會兒看看鍾離無間。
忍不住揣測,這二人會不會直接開打?
秦憶低聲歎道:“這柳震也是個猛人啊,直接就敢下鍾離無間的麵子。”
雖然鍾離無間自出現在此,臉上一直掛著笑意,可所有人都知道,他絕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溫和,反而是個極其可怕的人。
江懷亦輕聲說道:“無事,這種場合,站在臺上的人還是要風度的,鍾離無間應該不會做什麼。倒是柳震,如此直接,也算是真性情吧。”
果然,臺上的鍾離無間看起來毫不在意,反而很讚同地點點頭。
“柳掌門所言不錯,我鍾離無間的確算不上英雄,也從未想過做英雄。老夫倒想做個梟雄,令人聞風喪膽的梟雄。”
鍾離無間直言不諱,還如此幹脆,令習慣了含蓄那一套的江湖中人頗不讚同。
不少人在心裏暗罵:果然是從北地來的鄉野之人,縱然武功再高,也上不得臺麵。
“你是何人?”
這一問題將眾人從輕視鍾離無間的情緒中拉了出來。
隻見鍾離無間正定定地望著那個一身紅的靈隱宮的人。
燕赤眉哈哈一笑,起身,十分客氣地抱拳行禮。
“鍾離先生,燕赤眉有禮了。在下來自蒼墨高原,乃是靈隱宮的人。”
燕赤眉的一身做派就令江湖中人舒服多了。
他們暗暗覺得靈隱宮雖處在遙遠的蒼墨高原,但靈隱宮的人看起來也是守禮之人,隻有赤鹿教,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原來閣下就是燕赤眉啊,靈隱宮的二護法。燕護法,不知江少主如今身在何方?老夫想拜見江少主。”
說著,鍾離無間停了下來,還刻意在臺上看了一圈,“燕護法身後這二位,也是人中龍鳳。英雄大會,江少主竟沒有來嗎?”
聽到鍾離無間的話,燕赤眉輕輕對著殷若明和雷錚點了點頭。
二人會意,立刻上前一步。
“聽雲堂殷若明見過鍾離先生。”
“聽雷堂雷錚見過鍾離先生。”
而後,二人又退到了燕赤眉身後。
這一下,又令在場人等對靈隱宮的好感大增,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在鍾離無間提到“江少主”的時候,秦憶忍不住問江懷:“這個老頭兒想見你啊,怎麼辦?咱們是繼續在人群裏,還是想想該怎麼出場?”
“稍安勿躁,看看再說。”
隻見燕赤眉灑然一笑:“鍾離先生客氣了,不敢當先生‘拜見’之言。英雄大會,少主不敢不來,隻是我們少主性子沉靜,不喜人多。稍後,在下會向少主傳達先生的美意,少主自會去拜見先生。”
楚牧也幫腔道:“不錯,江少主如今就在天門安置,鍾離先生不急的話,也請到天門一敘。”
燕赤眉的表態讓秦憶大為遺憾,他真想讓江懷在這些江湖中人麵前好好露個臉。
讓他們知道,靈隱宮的少主年紀輕輕,英俊瀟灑,身手不凡,足以傲視群雄。
“哈哈哈……混江湖的,還有性子如此低調的。世子,不像你啊,走到哪裏都恨不得敲鑼打鼓。”
一道比起鍾離無間更加蒼勁的聲音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畔,震得他們耳膜“突突”作響,可見此人功力之高。
順著聲音飄來的方向,眾人看到,人群之外,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老的那人看著比淨一道長還要蒼老幾分,灰色的寬大衣袍罩在身上更襯得他骨瘦如柴。
少的那人約莫二十出頭,一身黑色錦袍,頭戴玉冠,腰纏玉帶,看起來就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世子,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稱唿。
應該是北秦朝堂的世子,但不知屬於哪家。
會不會是昭王世子,楚大俠與昭王有些私交,這在江湖中不是秘密。
穿著黑色錦袍的少年對著眾人微微一笑,而後如閑庭信步般慢慢走來,灰衣老者就跟在他的身後。
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這個錦衣少年心裏十分自得。對這種好奇又帶著驚歎的目光,他已經很習慣了,若是再多些仰視,他會更加愜意。
端足了姿態,這錦衣少年恭敬地朝著臺上眾人行了個晚輩之禮,而後徐徐開口:
“楚叔父,小侄不請自來,還請叔父見諒。叔父將英雄帖送到了父王手裏,可父王一直忙著開客棧,所以隻好由小侄代為前來。”
什麼?
客棧。
江懷、秦憶麵麵相覷,想到了恨不得開遍北秦的八荒客棧。
楚牧笑道:“賢侄有禮了,你父王竟還有閑情逸致開客棧,堂堂昭王,軍國大事還不夠他忙嗎?”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嘩然。
這位被稱作世子的錦衣少年,果然就是昭王世子。
天下誰人不知,昭王隻有秦昱一個獨子,臺上的這位,說是世子,也不比太子差多少。
因為當今北秦天子,也隻有太子一個兒子。昭王又是天子的親弟,這位世子的身份,用“貴不可及”來形容,也毫不誇張。
“叔父又不是不知道父王的性子,說得好聽是隨意,說得難聽那就是想一出是一出。這不,他覺得八荒客棧的名字霸氣,非要將這個客棧開遍天下不成。小侄也勸了許久,後來想通了,皇伯父都不管,小侄還有什麼可著急的。”
還真是八荒客棧,江懷和秦憶不由地想到了皇甫焰,會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