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了仍在昏迷中的黑衣女子,江懷和秦憶迴到華京城的時候,已經快日上三竿了。
還未走進客棧,已經看到小小客棧裏圍滿了密密麻麻的形形色色的江湖中人。
二人甫一露頭,有人立刻高喊:“迴來了,靈隱宮的江少主他們迴來了。”
烏泱泱的人群,亂糟糟的聲響,令江懷心頭煩悶不堪。
怎麼突然多出了這麼些人?
看樣子,已經等了他和秦憶許久了。
客棧裏的小二一向機靈,看到江懷和秦憶,立刻迎了上來。
“二位貴客,您們可迴來了。這些江湖豪俠一大早就來小店了,說是等二位的。還有個朝廷新封的伯爺,興武伯,柳伯爺,就在您二位的門前坐著呢。多少年了,小店可沒有來過這麼多的大人物啊。”小二喜滋滋地說道。
這些人又不用他伺候,且十分豪爽,隻隨便迴答幾個問題而已,就給了他不菲的賞銀。
這些銀兩都抵得上他好幾個月的工錢了。
可見,一直在他們客棧中居住的兩個英俊年輕人,也是有身份的人啊。
這小二越看江懷和秦憶,越是殷勤和熱情,隻盼著他們在此再多住些日子才好。
興武伯?
嗬,原來是柳旭來了。
擁擠的人群自動讓出了一條小道兒,江懷和秦憶走到了自己的房門處,果然看到柳旭正筆直地端坐著。
隻看坐姿,柳旭將世家子弟的良好教養都表露了出來。
其身後,是一排站得筆挺的身穿武陵服飾的門人。
“江少主、秦堂主。”
柳旭笑著頷首。
“興武伯。”
二人亦客氣迴禮。
從始至終,柳旭都沒有站起身的意思,隻微微抬頭看著他們。
眾目睽睽之下,這興武伯的確派頭十足。
可誰也不能說什麼,畢竟,人家身上這個爵位可是實打實的,還是世襲罔替。
秦憶上前一步,還算客氣地問道:“不知興武伯紆尊降貴來到小小客店,所為何事?看樣子,興武伯是等我們少主的,有什麼話,還請明言。”
柳旭並不急著答話,隻像是剛來到此地的樣子,四下張望,打量這座普通的客棧。
一邊看,一邊搖頭歎息:“來華京的路途中,我隨家父也曾路過中州連雲山,遙望連雲山的風姿,不禁令人心生向往。江少主、秦堂主,此次論劍靈隱宮何故隻你們二人,可是遇到了麻煩,若是有,大可直說,同為江湖門派,自當守望相助才是。”
柳旭就差直接說,你們是不是在靈隱宮沒什麼話語權了,所以在華京隻有你們二人,還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方。
見秦憶麵色不好,柳旭接著笑道:“看樣子,是我想多了,江少主和秦堂主皆是人中俊傑,能有什麼麻煩解決不了。隻是,實在想不通,財大氣粗的靈隱宮難道在華京沒有據點嗎?二位臥龍鳳雛,怎會屈居在如此犄角旮旯之地。”
臥龍鳳雛。
江懷本來還算平和的麵容忍不住“裂”開了。
他覺得這興武伯,莫不是個傻子,哪有直接如此誇人的,聽起來,倒像是嘲諷。
秦憶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興武伯,有事便說,無事請便。”
“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二位怎麼不悅了。這裏,頗有些不好找,我也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了這裏……”
“有事便說,無事請走。”
嘰嘰歪歪的做什麼?
江懷也不耐煩了。
“大膽,我們伯爺好言好語跟你們拉家常,你們實在無禮至極。”
柳旭身後的武陵門人忍不住了。
江懷歎了口氣,他可沒工夫跟閻王前的小鬼們扯嘴皮子。
秦憶亦是同感。
他還有些後悔,早知道就將聽風堂那幾個嘴皮子利索的弄來了,直接說的柳旭沒皮沒臉,下不來臺。
“哼,我說是什麼這麼吵鬧呢,原來是有隻哈巴狗在吠。你,說的就是你,站在柳旭後麵的,你叫喚個什麼?憑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跟我兩位哥哥叫板。”
人未到,聲先至。
聽到萬靈兒清脆悅耳的聲音,江懷和秦憶同時笑了起來,他們的厲害丫頭來了。
隻見一個粉色的身影很快衝了進來,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啪”的一聲,站在柳旭後麵的人就結結實實挨了萬靈兒一個耳光。
“給你個教訓,以後長長眼。江懷哥哥、秦憶哥哥,你們看我的身法有進步吧。令文這些日子一直督促我練武呢,天天囉嗦極了。”
“江兄、秦兄,你們可不要聽她胡說,這丫頭慣會偷懶,不盯著她不行。”
楚令文一邊說著,一邊和嶽清池並肩走了進來。
“江兄、秦兄,今日趕集嗎?這裏比大街上的人還多。喲,這不是興武伯嗎?怎麼會在此,失敬失敬。”
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嶽清池輸給了柳旭,一個爵位不要緊,可讓武陵的聲勢壓了天門一頭,這就讓嶽清池耿耿於懷了。
在萬靈兒出現的時候,柳旭終於站了起來,看向萬靈兒的目光竟十分欣喜。
“萬姑娘,你來了。手下人不懂規矩,我迴去自會管教,姑娘不必生氣。嶽兄、楚姑娘,幸會。”
這是什麼情況,這柳旭對靈兒態度很是友好,還帶著刻意的親近。
江懷和秦憶覺得他們一定是錯過了什麼。
“哼,姓柳的,你來這裏做什麼?”
萬靈兒十分不客氣。
柳旭終於不再裝腔作勢,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江懷。
“江少主,家父無意中得知,原來江少主年紀輕輕卻有淩雲之誌。英雄殿、英雄榜,不過虛名罷了。雖然家父並不在意這些,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封戰書,還請江少主收下。江少主,你覺得什麼時候合適,家父隨時奉陪。”
“呀嗬”“哎呦”之音此起彼伏,周圍人倒抽一口涼氣。
這些時日以來,有關江懷瞄上英雄榜的傳言不絕於耳,可是沒有多少人當真。
縱然江懷武藝不凡,可再怎麼樣,也不會是柳震的對手。
這一次跟著柳旭前來看熱鬧的人不少,多是覺得柳旭這新任伯爺是來給柳掌門出氣的。
沒想到,柳旭居然是替柳掌門下戰書的。
江湖,可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
縱然江懷是靈隱宮少主,可柳震無論年齡還是聲望都超出他一大截,柳震主動給江懷下戰書,實在給足了江懷麵子。
本打算過兩日就給柳震寫信的江懷,雙手接過了信,又當著所有人的麵拆開。
信中,柳震對少年人勇於挑戰的勇氣極具讚賞。
可讚賞的背後,藏著的是居高臨下,是並未將江懷看在眼裏。
江懷闔上了信,微笑道:“多謝柳掌門對晚輩的殷切期盼。煩請興武伯迴去告知柳掌門,具體約在哪一日,江懷悉聽尊便。”
“這江少主好大的口氣。”
“江少主看起來十分冷靜,不管結果如何,這份氣度一般人就趕不上。”
“論劍剛開始都沒什麼看頭,還是最後興武伯和嶽少俠的比試精彩。這下好了,柳掌門約戰江少主,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場麵啊。”
“論劍靈隱宮好像沒有參與啊,按理說,江少主和秦堂主的年齡也相仿。”
“是啊,若是江少主參與,那結果……”
在場的人興致勃勃,皆議論紛紛。
聽到有人提起論劍,好像少了江懷和秦憶的參與,自己勝之不武似的,柳旭的臉沉了下來。
“江少主,若是沒有意見的話,不若就定在一個月後,英雄殿前的空地上。這一個月裏,江少主若是反悔,隨時取消比試,如何”?
柳旭冷冷地道。
“哼,反悔,你看不起誰呢?我江懷哥哥一向一言九鼎,他怎麼可能反悔。姓柳的,你就等著看吧。”
萬靈兒十分看不慣柳旭目中無人的樣子,不過一個興武伯罷了,用得著擺那麼大的架子。
她突然想起之前罵過秦昱的話了。
唉……那些話應該送給柳旭才是。
秦昱,不管怎麼說,也是昭王世子,可比這柳旭有資格擺譜兒。
“萬姑娘,我沒有惡意,隻是將父親的意思盡數向江少主傳達。萬姑娘,柳某先告辭了。嶽兄、楚姑娘,告辭。”
臨走前,柳旭又似不舍般看了眼萬靈兒才轉身離去。
見狀,楚令文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自家師兄,輕歎了口氣。
嶽清池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氣惱,無處發泄,隻看向還在看熱鬧的人群,“諸位,還有事嗎?此地廟小,江少主縱然想宴請諸位,恐怕也沒有地方啊”。
聞言,一直圍觀的人立刻散去了。
原本人擠人的小小客棧,瞬間又變得安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