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歸墟山。
這兩個詞在江懷心中,總是這麼沉重。
可如今,在楚令文滿懷期待的注目下,江懷想好好跟她說一說不一樣的東海和歸墟山。
畢竟,在他的記憶中,不論是東海,還是歸墟山,都承載了他少年時代很多美好的記憶。
縱然如今的侍劍山莊已經(jīng)成了一片廢墟,可他少年時代的美好印記卻是永遠也無法抹殺掉的。
“令文,我給你講講很多年前的東海和歸墟山吧。”
“很多年前,我與秦憶到處遊曆,曾去過東海之畔。站在歸墟山下,就能望到坐落在半山腰的侍劍山莊。
歸墟山腳下,是一個小鎮(zhèn),鎮(zhèn)上的人口不多。
我記得有一個白日裏,我一個人跑到了東海畔,站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麵,我的腳下,就是一望無垠的東海。
日光照在海麵上,海麵閃著有些刺目的光,海水看起來也亮晶晶的,十分美麗。
我也在夜裏去看過東海,不是站在礁石上,而是悄悄攀上了歸墟山。
那是個明月夜,月色清涼如水,從海麵上吹來的風拂過了我的臉,風很柔軟、也很舒服。
你知道嗎?明月就倒映在海麵上,波光粼粼,影影重重。
令文,以後去東海畔看看吧,東海不會讓你失望的。
隻是,別上歸墟山了,那一片廢墟,還是不要親眼瞧見了。”
美好的歸墟山和東海,在江懷的腦海中,終是被那一片廢墟所覆蓋。
他已經(jīng)盡力將記憶中美麗的一麵講給了楚令文,可最殘忍的一幕幕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衝到他的腦海中。
楚令文輕輕地拍了拍江懷。
她想起了楚牧從歸墟山迴來後的樣子了,也像此刻的江懷般,很失落,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難以言表的痛楚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楚令文輕聲說道:“江兄,我相信有朝一日,你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我更相信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不管誰做了錯事,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楚令文知道江懷誌在武林盟主的寶座,可她確信,就算不因為這一點,江懷也會盡力為侍劍山莊奔走。
他這個人看著冷清,其實最是古道熱腸。
楚令文憶起,江懷似乎對她在雲(yún)州外遇到的麵具人很感興趣。
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了,她再麵對一次又何妨。
楚令文又仔細迴想了下當日的情景,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細節(jié)被自己遺漏了。
“令文,怎麼了?”
“我在想麵具人,我昏迷醒來之後,好像有些地方忘記了。”
聽到楚令文如此說,江懷立刻意識到,楚令文是想幫自己再多迴憶一下。
他笑道:“既然忘記了,那便忘了吧,不要想了。”
楚令文搖了搖頭,她也是個固執(zhí)的性子。
“江兄,我好像聽到了麵具人說話,在跟什麼人說話,隻是我有些不清醒,我想不起來了。對,確實在說話,隻是說了什麼,我要再想想。想想……想想……”
可是,越想,越是覺得一片空白。
楚令文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頭。
江懷見狀,立即握緊了她的手,“令文,你做什麼?想不起來便不想了”。
“江兄,對不住,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我想知道,你為何對那個麵具人感興趣,可是我猜測的那樣?跟線索有關。”
江懷點點頭,並不多言。
山穀中的夜本就比白日裏涼不少,再加上下雨,楚令文的手有些冰涼。
江懷顧不上許多,又將楚令文抱在了懷中,以自己的溫度給她取暖。
“江兄,你在運功嗎?你還有傷勢在身,不要為了我消耗再內(nèi)力。”
“令文不用擔心,我練的內(nèi)功與眾不同,我不是在消耗,而是在修煉。你靠著我歇一會兒,什麼都不用擔心。”
江懷並不是為了安慰楚令文故意如此說的,他說的都是真的。
自打上一次內(nèi)息紊亂之後,他日夜勤練,然後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修煉的內(nèi)功格外不同:越是身體處在比較惡劣的狀態(tài)中,修煉的效果就越好,不止能修複之前的創(chuàng)傷,也能更精進一步。
這會兒的確很冷,不用他調(diào)動內(nèi)息,他藏在身體最深處的那股氣息就自動運行起來,很快遊走周身,讓他渾身通泰了不少。
楚令文靠著他,身體也漸漸暖和起來,慢慢地睡著了。
看著楚令文寧靜的睡顏,江懷輕歎了口氣。
既然找不到出口,明日就將令文綁在自己的身上,爬也要爬出去。
他還記得他們跌落下來時山壁的形態(tài),纏繞在山壁上的枝枝葉葉、藤蔓不少,小心一些,應該可以離開這裏的。
……
又過了一日夜了,秦憶簡直要抓狂了。
坐在他對麵的楚牧麵上全是憔悴之色,再也不見平日裏身為一派掌門的威儀和體麵。
秦焰的臉色亦很不好看,已經(jīng)找了兩日夜了,什麼消息都沒有,楚令文莫不是憑空消失了。
可看到眼前二人下一秒就要崩潰的神情,秦焰忍不住勸道:“還有一天,咱們再找找,沒到最後,現(xiàn)在就打起精神來。”
“師父,都怪弟子不好,若弟子看好令文,令文就不會如此了。”
嶽清池跪在楚牧麵前,一想到楚令文,他就後悔不該讓她一個人出去。
“楚大俠,是我不對,你要怪就怪我吧。”
站在一旁的萬靈兒突然走到嶽清池身側(cè),也跪了下來。
楚牧十分疲憊地擺擺手。
“清池,快起來,還有靈兒,也起來。若說有不對,也該是為師才是。令文是我的女兒,是我沒有看護好她。”
見楚牧情緒十分低落,嶽清池急急說道:“師父,不怪您,是弟子,是弟子沒有安排得當,暗中跟著令文的人一時不察,都怪弟子,都是弟子的錯。”
“嶽清池,不怪你,要怪就怪我,我就該與令文寸步不離的,楚大俠,不關嶽清池的事,是我……”
“夠了。”
秦憶一聲吶喊,緊隨而來的是“砰”的一聲巨響,他一怒之下,將身旁的椅子拍得碎裂。
“萬靈兒,你給我站起來,跪什麼跪。”
秦憶惡狠狠的樣子讓萬靈兒心頭一抖,她來不及思索,隻知道秦憶讓她起身,她就起來了。
“秦兄,你何苦對靈兒如此,這件事是我?guī)[清池的錯……”
“好了,都不說了。”
秦焰打斷了嶽清池的話。
“嶽賢侄,此時此刻,追究誰是誰非有什麼意義,還有一日光景,繼續(xù)盡力尋找便是。”
秦憶冷冷地看了這幾人一眼,一甩袖子,直接走了出去。
再在這裏多待一刻,他就忍不住暴跳如雷了。
冷靜,一定要冷靜。
他要對江懷有信心,那家夥自小都是因禍得福、遇難成祥的硬骨頭,他一定沒事的。
隻是,楚令文,還有一日,她體內(nèi)的子蠱感受不到母蠱的存在,就該發(fā)作了。
江懷,你在哪裏呢?
楚令文是否與你同在一處?
秦憶一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來來迴迴的這些人啊,有誰見過江懷嗎?
他真想不管不顧地拉著人問,你見過江懷嗎?你有沒有看見江懷?誰知道江懷在哪裏?
“秦堂主,華京城外青龍山,有可疑之人。”
聽到有人傳信,秦憶連頭都沒有迴,直接往城外疾行。
他趕到青龍山腳下的時候,遠遠地望見有幾個身穿黑色勁服的人。
秦憶悄悄地尾隨在這幾人的身後,走得近了,看到他們手中拿著長長的繩索,還隱約聽到“山穀裏”“摔得屍骨無存”“英雄救美”這些字眼。
秦憶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終於到了一個半山腰處,其中一個人問道:“是在這一處嗎?”
另一人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沒錯,就是這一處,那個丫頭就是從這裏掉下去的。那個什麼少主,也是從這裏衝下去的,想救那丫頭。你們看,就算是半山腰,這掉下去焉有命在。侯爺讓咱們下去撈屍首嗎?肯定摔了個稀巴爛了。”
“啊,哈哈……”
其他人等皆笑個不停。
丫頭,少主,侯爺。
這些字眼連在一起,成了一團化也化不開的濃烈怒火,在秦憶心口熊熊燃燒著。
“哢”的一下,翻雲(yún)刀已經(jīng)亮出來了。
秦憶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那幾人,他身後的聽風堂的兄弟們也盡數(shù)衝了出來。
很快,就將這幾個人團團圍住。
這幾個人身手也不弱,見狀,立即展開應對,奈何,處在怒火中的秦憶實在戰(zhàn)鬥力驚人,手起刀落,兩個黑色勁服人已經(jīng)被他劈倒在地。
聽風堂的人這兩日也憋著火氣,此刻手上也毫不留情,很快,殺得隻剩下兩個拿著繩索的人了。
“將他們綁起來。”
“老實交代,否則,我一刀將你們劈成兩半。”
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他們嘴角滲出了黑色的血液。
這些人口中藏著劇毒,被捉拿之後,毫不猶豫地咬碎了毒囊,頃刻之間便成了兩具屍首。
“秦堂主,已經(jīng)搜查過了,他們身上沒有證明身份的東西,這繩索很長,也很結(jié)實,應該是想順著繩索從這裏下去。”
秦憶走到崖邊,向下望去,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