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複做夢都想不到,自己與少林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再說剛才自己也沒說什麼過份話,做什麼過份事,怎麼這玄慈竟會對自己突施毒手!
各種猜測念頭在腦中如電流般閃過,還不待慕容複想通個一二三,玄慈的雙掌,已然擊到。
慕容複知道,這一掌之下,自己多半真是要去見爹了!
甚至,他還隱約看到了那個登上九五寶座的自己,站在至尊高臺之上,嘲笑著如今被迫等死的自己。
不僅慕容複這麼樣,就連場中的中原群雄,見到玄慈一出手,便是全力施為,又先發偷襲,一時間,似都已看到了慕容複最終的下場。
然而,就在這時,場中卻異變突生。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是什麼情況之時,便聽得半空中“砰”的一聲炸響傳來。
隨即才見到一個黑影,淩空連翻兩個跟鬥,穩穩落在地上。
緊接著,玄慈也穩穩的落了下來。
這一擊,雙方打平!
“參合指!慕容老施主,你果然沒死!”
玄慈語氣含冰,看向那黑衣人的眼神,似乎都藏滿了刀光。
黑衣人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沉默著將罩在頭上的黑色頭罩緩緩取了下來。
一張老臉顯略蒼桑,但雙眸間的傲氣,卻是淩然十足。
正是早該逝去的姑蘇慕容博!
“玄慈方丈,你有什麼衝我慕容博來便是,堂堂少林方丈,居然偷襲暗算後輩,你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有失身份?哼哼!”
玄慈冷笑一聲,一臉不以為意。
“慕容老施主,要是我不出手,你怎麼可現身呢?”
“當年,你假傳消息,以至於我率人誤殺蕭遠山的妻子。如今,他為了報仇,使我一日之間身敗名裂,現在你還跟我說身份?”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如今蕭家父子前來尋仇,跑不了我,自然也走不了你!”
看著玄慈言辭咄咄,聲色俱厲,慕容博卻是一臉不以為意。
頗有些孤傲的冷笑一聲後,“哼!今日讓你身敗名裂的,是你自己!你一個出家人,卻管不住自己的小兄弟,身犯淫色之戒,哪裏又怪得了我?”
“都給我住嘴!”
蕭遠山終是忍無可忍,大吼了一聲。
等你們兩個把事情說清楚,天都黑了!
想到這裏,蕭遠山上前兩步,冷眼朝二人一掃。
“今天便是你們兩個說出花兒來,也難逃一死!”
“阿彌陀佛!”
蕭遠山話音方落,玄慈旋即誦了一聲佛號。
“蕭遠山居士,玄慈自知罪孽深重,自是不敢奢求蕭居士寬恕。但玄慈卻想懇求蕭居士,放過二娘和虛竹,他們二人,跟你並沒有仇怨!”
“如果蕭居士能大發慈悲,玄慈現下就給你個交待!”
蕭遠山雖是痛恨玄慈,但卻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幹脆。原本以為的還要大戰一場,沒想到,對方隻要求他放過葉二娘母子二人。
蕭遠山本就無意取葉二娘母子性命,聽到玄慈這樣一說,當即也不多想,便一口應下。
“我蕭遠山也非濫殺無辜之人,他們母子二人,我自然不會追究!”
“好好好!”
玄慈連說了三聲好,隨即再次雙手合十。
“蕭居士,玄慈這便給你個交待!”
話音方落,眾人便聽得砰得一聲。
隨即,便見到玄慈左胸驀地噴出一股鮮血……
原來,玄慈竟是以自己數十年內力,生生將心脈震碎。
隨著鮮血的噴出,玄慈的臉色眨眼間便變得雪白。
“撲通!”
終是雙腳一軟,倒在地上。
“不!”
葉二娘這時才醒轉神來,眼中滿是恐懼之色,大瞪著雙眼,不敢相信,這一切就這麼發生了。
“你不要死!”
葉二娘一下飛撲到玄慈身上,慌亂的伸出雙手,想要拚命壓住玄慈胸前出血的地方。
然而努力了半天,卻終是白費,殷紅的鮮血,還是不住的順著葉二娘的指縫間,勢不可擋的流了出來。
“二娘……”
朦朧中,葉二娘似乎聽到玄慈低聲的輕喚。
“二娘在,二娘在這兒!”
葉二娘一時緊張無措,一手按住玄慈胸前。一手扶著玄慈後枕骨。
玄慈此刻已極度虛弱,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不見有聲音發出。
“不!你不要再說了!”
葉二娘瘋狂的搖著腦袋,似乎想要製止玄慈再說話。
一對鳳目,已然包不住決堤的淚水,豆大一般,顆顆滴落在玄慈胸前。
虛竹也在此時來到了玄慈身前,看著眼前已然彌留的父親,虛竹隻覺心頭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拚命撕扯著自己。
雙手半舉在空中,放也不是,扶也不是。
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二娘……”
玄慈數次努力之下,終於又吐出了兩個字。
也是葉二娘此刻緊緊抱著他,才能隱約聽到。
葉二娘聞言,急忙將耳朵附到玄慈嘴前。
“你說,你說,我聽著呢!”
“對……不……起……”
許是這三字耗盡了玄慈最後的生機,一聲對不起過後,躺在葉二娘懷裏的玄慈再也不見了動靜……
“不!……”
葉二娘隻覺眼前的天,倏地便黑了!
她歇斯底裏的嘶喊,似乎想要叫住那人遠去的步伐,然而一切,都不過是徒勞!
少林後山
紫雲洞
當年那個年方二九的農家少女,初遇那禪門和尚,便被他一眼將芳心偷走。
從此,少女的心中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哪怕與他沒名沒份,隻要能有機會見一見他,也是極好的!
哪怕為了他,毀了女兒家的清白,那也是不悔的!
一幕幕記憶碎片,在此刻不斷的連接,形成了一幅美妙的記憶畫卷……
倘佯在那畫卷之中,葉二娘此時的眼裏,竟隱隱有了一絲笑意。
“兒子!”
葉二娘嘴角含笑,眼中滿是溺愛的看著有些木訥的虛竹。
緩緩伸手,憐愛的摸了摸虛竹的腦袋。
“兒子,以後,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嗯!”虛竹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娘放心,虛竹知道!”
話剛說完,虛竹便見到葉二娘寬慰的笑了……
緊接著,便見一絲鮮血,從葉二娘的嘴角,溢了出來。
“娘!……娘!……”
虛竹拚了命的想要接住往地上倒去的葉二娘,倒卻終是慢了半步。
此時的葉二娘,已然躺倒在地。
一隻手,還枕在玄慈的後腦之上,另一隻手,死死的握住一柄插在胸前的短刃,嘴邊還掛著一抹解脫後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