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夢的視角裏,楚留香簡直像個旋轉的陀螺。
在初夏的時候,他忙著追查天一神水的案件,然後又在大沙漠呆了兩個月,迴來後又陷入畫眉鳥的陰謀之中。
托蘇夢的福,畫眉鳥的事情很快解決,他為了蘇夢,又去聯係拜訪擅養毒蟲的好友,這一番忙碌下來,已入了立冬。
楚留香終於得閑,準備去好友左輕侯左二爺的府上吃一頓美味的鱸魚,結果左輕侯府上一片愁雲慘淡,好友的獨女竟得了不治的重癥。
左輕侯請了綽號‘一指判生死’的神醫簡齋先生,然而簡齋先生也對左輕侯的女兒左明珠的病無能為力。
“二哥有沒有試過找擁翠山莊的那位蘇大夫?”
蘇夢治好了麻風病人的事情在此時已經傳開,擲杯山莊同屬江南一帶,理應有所耳聞。
然而左輕侯卻麵露難色:“聽說那位大夫整日與麻風病人在一個院內,我擔心……”
麻風病在很多人心中還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這倒並不算是諱疾忌醫。
然後楚留香聽左輕侯講述了左明珠的癥狀。
她得了一種查不出內因外因的怪病,每日不吃不喝,然後日漸衰弱。
楚留香聯想到柳無眉,忽然想到:“令愛會不會是得了心?”
為了自己憔悴的好友,楚留香更加認真地建議他去找蘇夢來為左明珠看病,左輕侯終於被說動。
然而,就在楚留香準備動身時,左明珠便苦熬不住,重病而逝了。
蘇夢托著頰,瞇著眼慢悠悠道:“所以,你是在左明珠死了後,才來找我的!
楚留香無奈道:“因為在她死後,又發生了一件事!
“哦?”
“左明珠她死而複生了,並聲稱自己是施家莊的施茵姑娘。”
話語落下,蘇夢對上楚留香認真的視線,沉默了片刻,道:“你請我過去,不是為了看病。”
她的語氣很篤定。
楚留香點了點頭。
蘇夢又道:“你請我過去,是讓我看看那位死而複生的左姑娘,是不是在說謊,因為你明白,當我想要一個人說實話的時候,那個人是絕對說不了謊的!
楚留香笑道:“看來什麼都瞞不過藥母娘娘。”
可算給你逮到一個測謊儀了是吧……
蘇夢依稀記得,借屍還魂的篇章其實就是兩對有情人為了和自己各自的心上人在一起,聯合起來扯的謊,楚留香在破案的過程中順帶揭露了薛笑人的幕後黑手身份,然後替這兩對有情人選擇了隱瞞。
楚留香之保媒拉纖。
她對此興致缺缺,但是對過程中會遇到的薛衣人和薛笑人有一點興趣。
這時,門外傳來了刻意加重的腳步聲,楚留香和蘇夢同時收了聲,隻見柳無眉托著食案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
她病愈之後,臉上豐盈了許多,少了幾分病態美,那描畫的雙眉像是春天的柳枝,更有一種綽約佳人的鮮活明麗。
“香帥!绷鵁o眉向楚留香微微一禮,又看向蘇夢,語氣多了幾分熟稔親近,“聽下人說,今日的飯菜熱了三次,蘇神醫都沒吃,連下午的茶點都沒有動。”
“哦……忘了。”
擁翠山莊正常的飯食是兩餐一茶點,送飯非常規律,蘇夢一忙起來就容易錯過。
“我想蘇神醫也是忘了,所以特意親手做了頓飯菜送過來。”
柳無眉將食案放在桌邊,又看了眼楚留香:“蘇神醫莫非要隨香帥去辦什麼事?那金府的邀約……”
“金府的事已經應下了,自然是要去的!
蘇夢想了想,對楚留香道:“我眼下還有個病人要去看,不方便與香帥一同前往擲杯山莊,我隻能說,借屍還魂一事絕對是無稽之談,香帥不妨多想想,那位左姑娘為什麼要說謊吧!
但凡她是通過借屍還魂穿越的,還能信那麼零點零一分,但連她都是身穿呢!
楚留香沒能邀約成功,雖有些遺憾,但並不失落。
他看著柳無眉如今的模樣,頗有一種看到一朵枯萎的花重歸鮮活的欣慰感,能看到一對苦情人過的幸福,對他而言,先前的算計也算不上什麼了。
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趕赴新的片場,而蘇夢也在次日,應邀來到了金四爺的府邸。
她並不清楚如今江南市井之中對她的神化和議論,本來準備隨意地拎個藥箱便出發,孰料柳無眉一早便準備好了一頂奢華的轎子,還安排了四個配刀的勁裝大漢來扛轎。
蘇夢一眼就看出來,這四人目蘊精光,吐息綿長,四肢強健,俱是內外兼修的好手。
看著蘇夢沉默的樣子,柳無眉道:“夫君本想為蘇神醫安排八人抬的轎輦,再安排童子童女撒鮮花鋪路,但我想蘇神醫應該不喜歡如此奢華高調,便要求一切從簡了!
八人抬轎,大冬天的讓人撒花,柳無眉描述的那個排場讓她想起了‘大不慈悲’,再一看眼前的青簾小轎,瞬間順眼了不少。
但是她還是有些無奈:“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一個人背著藥箱,輕功趕路比轎子更快!
柳無眉認真地看向蘇夢:“蘇神醫,人若有了相應的名聲,就該有一定的排場,這樣可以省下許多麻煩!
“就像這轎子帶著擁翠山莊的標記,走到哪裏,都不會有人敢上前招惹,行到金府,門人不必多問,便會知道來人的地位!
“江湖人追名逐利,有時就是為了能有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所以才會追逐排場,留下鮮明的個人特色,便連香帥偷盜前,也是會留下帶著花香的信箋,寫下親筆名字的。”
蘇夢看著柳無眉明亮的雙眼,若有所思。
這種眼神,有些熟悉。
在久遠的曾經,有這麼一類人,他們擁簇著自己喜歡的明星,泥塑神化自己的偶像。
就像第一個世界裏的卓東來對司馬超群。
柳無眉自然沒有卓東來對司馬超群的那種掌控力。
所以金府的護衛看到的,隻有一個穿著鵝黃長裙,挎著藥箱像是挎著花籃的美麗女子。
她像是從遊園踏青圖裏走出的仕女,行走在草木不生的道路上,卻自有獨在春日的明麗。
“恭迎蘇神醫!”
眾護衛恭敬地唱吟一聲,向蘇夢行了一禮。
護衛身後有一頂奢華的轎子,一名侍女掀開車簾,一個衣著華美,氣勢威嚴的漢子從轎上下來。
他振袖整冠,雙手一拱,鄭重道:“小女病癥已延宕數年之久,多謝神醫願垂憐施救,無論診治結果如何,城外三十裏藥田,城中七間藥鋪皆贈予神醫濟世。”
他恭敬地弓腰道:“有勞蘇神醫了,請神醫上轎!
蘇夢望了望遠處,這裏距離金府應該還有十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