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個春日裏的第一縷夕陽餘暉,夏樹已經滿身都是汗了,在勞作完一整天之後,他直接就坐在了荒原的草地上。
於是哥德裏克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他看著這片荒原,有些不確定的詢問:“我們真的能讓這片貧瘠的土地耕種出糧食嗎?”
“當然可以,用勤勞和血汗便可以做到,我要放一把大火,把這裏的野草燒淨化作肥料滋養土地,第二年必可收成。”夏樹指著不遠處的荒原,那枯黃且雜亂無章的草叢,“這會是一大片良田,足以使得我們所有人吃得飽。”
可惜夏樹不是大地途徑的非凡者,否則種植糧食的話會更加簡單一些。更遠處的老鐵匠正在指揮著人們拿起火把。
這些人有多古蘭德這片土地上的流浪者,淘金客,活不下去的農奴。他們都將理想和期望寄托在這片土地上,在此之前從未有一位開拓領主許諾給他們一個家。
大火燃燒了起來,火焰熊熊之中似乎燃燒到了那天邊的雲朵中去,於是夕陽餘暉與大火映成一片。
人們開始高聲歡唿,他們都相信,當草木灰落入土地中後,第二年必可豐收。
夏樹站起了身,抖落衣服上的塵土:“我們會成功的。隻要有不屈的信念和血與淚的灌注,荒原也必然可以生長出嬌嫩的花朵。”
晚風起了,於是大火高漲數丈。天上的飛鳥驚慌的飛過遠方,夏樹在等下一個春,在等花的芳香,於是他又想到了那老傳教士。
那是一個流浪者,一個沒有家的人,哪怕自身的信念都在動搖,可他仍在鼓勵他人。但最後的最後他也沒有等來春。
大火平息後的第七天,夏樹命人將那些土豆全部種植了下去,他也在勞作者當中。而奇怪的是,那些敵視夏樹的開拓領主們並沒有發難,他們安靜的就像不曾存在一樣。
夏樹並不敢放鬆,他依舊的是照常命人巡邏。因為無數事情教會了他一個道理——所有事情當中最幼稚的就是揣度人性。
對於一個領導者而言,慎重是極為重要的。
夜晚終於降臨了,當不知名的飛鳥成群的飛過天際並發出鳴叫聲時,在那春季的金黃圓月下,夏樹一個人獨坐在荒原上。
他任由那些自遠方乃至於海洋之中吹來的晚風撩撥著他的發絲,金黃的滿月是明亮的,在寂靜的夜晚夏樹總會思考一些事情,當雜亂的思緒在寂靜中被理清,當頭腦不再沉迷於白日時的狂喜,當一切情緒沉澱下來。
他開始思考,一條關於多古蘭德人民的出路,以及自己。
自己將以怎樣的方式度過這最後的一生呢?是去把那些曾經不曾看過的風景看一個遍,又或者是在達成心之所願之後,用一把利刃結束自己的悲慘的生命。
他深沉的思索最終還是被更遠處所傳來的微弱吠叫聲打亂了,他的頭腦重歸於無序,那些被打亂的念頭再也不能夠梳理成線。
在那金黃滿月之下的灰色荒原,一匹潔白的狼正站在一處巖石上,衝著那輪滿月發出高亢而悠長的嚎叫。
於是夏樹的魂靈從雲端墜落迴了塵世,愛麗絲也從遠方跑了過來,它歡快的像是一條獵犬,白色的絨毛被打理得一塵不染。
夏樹枕著它柔軟的腹部睡著了,那是一個深沉而奇幻的夢,夢裏同樣有著一輪金黃色的滿月。
高高隆起的山脈,藍寶石般的湖泊,以及翠綠的草甸。那裏的人們居住在一種很奇怪的石頭房子中,有的像是中世紀話本小說裏精靈們居住的森林小屋,有的則像是巫師們居住的高塔。
第二天夏樹起來的很早,或者說這幾個月他都是這樣的,第沃伯的人手不足,這是開墾土地最大的一個問題。
而他也已經幾乎身無分文,不可能再雇傭什麼人了。這一忙碌就是數個月,當那些被給予了希望的種子被種下,
而這一段時間,夏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開拓領主們沒有來找他的麻煩。
土地上升起一堆篝火,夏樹、哥德裏克、老鐵匠,以及那個土著劍士馬沃羅都坐在這裏,食物是一種大餅,裏麵可以加很多東西,包括肉。又或者幹吃,以及蘸著醬料食用。
南北戰爭爆發了,這是隔了很多天前才傳到偏遠的第沃伯這片土地上的消息。這場戰爭中有農奴、多古蘭德人、塞倫尼亞人、開拓領主們。
曾經那些哥倫比亞可以輻射到的南方土地已經全部失去了掌控,而下一塊真正屬於哥倫比亞的殖民地塞倫尼亞也正在逐漸脫離,據說南方已經立國。
夏樹並不清楚這其中是否有玩家的身影。
而此刻他手中正捏著一份莎草紙所書寫的內容,分多種語言各自書寫一遍,最上麵僅有一行大字……
【農奴解放宣言】
這種內容是不被允許傳播的,但在暗地裏還是能搞到一些。隱約篝火的晃動裏,那些字跡醒目欲滴,雖然它們並不整齊。
“名為哥倫比亞的鐵幕降在了這裏,從盧瑟蘭再到多古蘭德…”身旁的哥德裏克為夏樹念誦著這份文章的內容,而夏樹則是靜靜的聽著。
……
“名為哥倫比亞的鐵幕降在了這裏,從盧瑟蘭再到多古蘭德,他們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判定了文明與野蠻的界限,這裏的骸骨鑄就了遠方的輝煌。”
“當我們不再向遠方的帝國上供,當我們拒絕承認一切不平等的條約,當我們重拾起腐朽而落後的刀與劍,要在聲嘶力竭之中吶喊——為了我們的人民與後代,要讓我們的鮮血灑滿這荒原!”
兩個多月以前,塞倫尼亞,新罕布爾洲,杜蘭達城。
寬敞明亮的會議大廳內擠滿了人,他們正在等待著一場重要的會議,他們當中有的是商人,有的是開拓領主,有的是高級軍官。
甚至於這其中還有總督府的人員摻雜其中。
這些人臉上的神情各異,有的焦急,有的在思考些什麼…
當幾位身份不低的參議員終於走進來的時候,議會大廳裏的氣氛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到仿佛唿吸也是一種沉重。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一位中年參議員手裏頭拿著一件國旗走過路中間的紅地毯,一步一步的來到了那高臺之上。
中年人參議員將國旗平放在前麵的講臺上,那是一隻金色的獅鷲,船舵,以及兩把交叉著的劍所構成的圖徽。
這裏的人們都知曉,那是哥倫比亞第一帝國的旗幟,但此刻他們都沒有吭聲,而是靜靜的看著這位中年參議員,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這位中年參議員接下來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