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夢


    當黎明微光出現在天際，奈特謝德在自己的辦公室中飲下最後一口茶水，他終於忙完了所有的事情。


    審訊的事情他交給老約克姆了，總的來說這是一次大勝利，隻是有兩個倒黴的哨兵死掉了。


    奈特謝德給他們的家屬發放了撫恤金，那大概是一個哨兵好幾年的薪水，往後幾年裏每個月還會有一點生活補助，一直發放滿三年。


    審迅的結果不久前遞交到了奈特謝德的辦公桌上，送來這審訊結果的是老約克姆，這會兒他正坐在那一成不變的沙發上抽著他一成不變的煙鬥。


    整個事情顯得清晰，半個多月以前治安官維洛裏克奉命討伐哈姆雷特周邊的匪徒，有意思的是，匪徒頭子當中有一個叫做瓦斯·金的，他和治安官維洛裏克有信件往來。


    本來哈姆雷特傳播的謠言是——和瓦斯·金有信件往來的是民政官老傑拉福，結果目前看來這件事情完全是錯的。


    不過這會瓦斯·金也不好受，要被討伐的信息從他那裏傳了出去，於是匪徒頭子們聚在一起開會本來是組織應對之策的。


    可結果這會開到了一半一幫匪徒頭子直接拔槍對射，主要敵人就是瓦斯·金和他的另一個海盜朋友卡斯帕·德·奧羅，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襲殺。


    猝不及防之下兩人還沒有搞清事情緣故，所屬部下就已經損失慘重，隻勉強從開會的地方逃了出來，中途受到追殺還走丟了很多人。


    安德烈這一夥正是海盜頭子卡斯帕·德·奧羅的人，他們原先有兩百多號人的，可現在安德烈這一夥簡直就像是潰兵。


    至於治安官維洛裏克那一夥部隊，這會兒已經被困在了北部的山林裏，這給奈特謝德的感覺就像是…


    民政官傑拉福這個老頭子知道治安官維洛裏克和匪徒頭子瓦斯·金有勾結，他也不在乎治安官維洛裏克會透露這次行動的主題或是細節。


    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讓匪徒頭子們開會時直接向瓦斯·金出手，又反手把治安官維洛裏克給賣了。


    但正常來說也不應該，好幾百號人的軍隊，這是哈姆雷特為數不多的武裝力量了，這個民政官真的直接把這好幾百號人給舍棄了？


    而且這其中還包括民政官傑拉福老先生的一位封臣…


    奈特謝德完全搞不懂，這哈姆雷特的內鬥都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真可怕…


    除了這些事情以外，還有另一件事情是老肖恩匯報過來的，老管家康納森的屍體整個消失了。


    對，就是消失了，現在那裏隻剩下了一堆灰燼…


    奈特謝德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都什麼事情，一堆接著一堆的，他不久前剛寫了一封信，那是送給老斯特曼先生的。


    直覺告訴奈特謝德，也許不久後他就會對上民政官傑拉福，這恐怕是個狠角色，為了以防不測奈特謝德決定派人把老斯特曼先生請過來，先在施裏芬農場住下。


    除此以外，奈特謝德這段時間也陸陸續續的接迴了不少人。


    奈特謝德把蘸水鋼筆重新放迴到了墨水瓶中，他把厚厚的一摞文件扔在桌麵上，艱難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不，我想這太糟糕了，我得先睡一會兒了。”


    說著，他也沒管老約克姆在沙發上抽著煙鬥就向著自己的臥室走去，衣服也沒有脫直接躺在了臥床上。


    好在窗簾被他拉的緊實，這窗簾也很厚，外麵的亮光完全照射不進來，可以讓他有一個好的睡眠環境。


    昏暗裏他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奈特謝德不覺得老約克姆會謀害自己，至少現在不至於，如果真的睡夢當中死掉了，那就是自己倒黴了。


    奈特謝德安然長眠，然而這黎明前夕另一位老先生卻睡不著。


    在哈姆雷特，老斯特曼先生的臥房裏，這麼多年來他總是在夢中憶起他妻子的故容，或許他不應該抗拒睡眠。


    但，夢中的蠱惑總是讓他心神難安。


    似乎自從很多年前撿到了那枚古怪的吊墜之後，一切就發生了詭異的改變。


    當他終於在輾轉難眠中又一次閉上雙眼，黑暗如潮水般襲來，整個人如同墜入深海，耳邊傳來如夢境彼岸失真般的聲響，是心跳聲，又或者是水泡咕嚕嚕破碎的聲響…


    “在那詭譎的萬古歲月裏，死而複生遠遠算不上奇跡，在那漫長的、漫長到就連死亡和永恆這樣的概念也將會變得模糊的古老年月中，一切皆有可能。”


    似乎是很多個人在他耳邊碎碎念，這讓老斯特曼先生覺得整個人頭痛欲裂，可明明這是在夢中，疼痛這種感覺是完全不應當出現的。


    麵前的深海出現了一點光影，水光形成了一麵鏡，斯特曼老先生再一次靠近了過去，他這會兒已經是不在深海裏了，他發現自己迴到了那無比熟悉的水麵上。


    他無須借力，他便行於水上，頭頂璀璨的星雲四周是無邊的靜水湖麵，湖麵是墨色的，深沉如淵。


    斯特曼老先生將手抵在那鏡麵之上，熟悉的一切出現在鏡中，在他注視的扭曲光影的對麵。


    鏡子中的人也在注視著他，一個模樣三十多歲的女人，手中牽著幾個孩子。


    “艾琳娜…”


    斯特曼老先生的手指觸碰在鏡麵上，他心中一陣絞痛，但他卻清醒的意識到一切隻是虛幻。


    他已非是青年…


    這完全就是邪神的蠱惑，魔鬼把潘多拉魔盒遞到他的麵前，盒子裏麵可能充滿災厄、苦難，以及那最底層虛無縹緲的希望。


    耳邊詭異的低語再次響起，像是成百上千個人同時重複一句話，然而又並不重合。


    “在那詭譎的萬古歲月當中，死而複生亦並非奇跡。”


    “對於那些真正的偉大而言，亦不過是唿吸之間，那唿吸間便有成百、上千萬不可思議的奇跡誕生，又泯滅。”


    “向我俯首…”


    “no！”斯特曼老先生終於說話了，一個英語單詞從他口中吐出，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決絕。


    “對於我來說可能隻是幾個唿吸，可瞧瞧，你已經過去了大半生，你蒼老又腐朽了，像那些其他的脆弱至極的碳基生物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濃鬱的陰影凝聚成一團，它分辨不出麵目，也分辨不出大概的形體，它繚繞在老斯特曼先生的身後，壓在老斯特曼先生的背上。


    “瞧瞧你這個弱小的碳基生物，脆弱的身軀像是一陣風吹來就會化作最微小的分子，被碾成誇克。”


    “但我仍在等你，向我俯首，我會為你敲開這世界的真理大門。”


    “如果你真的那樣果決的話，你為什麼還留存著你妻子的屍骨呢？”


    “如果你真的那樣果決的話，為什麼還每次夜半夢中都會來此呢，注視這麵屬於你的厄裏斯魔鏡。”


    “你總是覺得是我蠱惑了你，可如果你的內心真的足夠平靜，那麼這一塊小石子投入進去又會掀起什麼漣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