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麻木
於翠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向呂明問清了呂小雨的位置後，便不管不顧的直接帶著呂小易趕往府城。
一百公裏的距離對於這個時代的百姓而言，絕對是一段難以跨越的距離。
可心中背著心事的於翠和呂小易卻渾然不覺疲憊，從下午走到了天黑，再從天黑走到了下午……
整整十數(shù)個時辰時間，兩人幾乎一刻未曾停下過腳步，終於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到達了府城，並且打算穿過府城，抵達位於府城南邊的亂葬崗。
十數(shù)個時辰未曾進過一粒米的兩人麵色蒼白，胃中更是如同有著火焰在灼燒一般，叫人難以忍受。
可身體上的痛楚，卻遠不及他們心中的悲痛一分！
“於大娘，小易。”
卻在這時，兩人身後傳來聲音，可兩人卻恍然未覺，隻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靠著一雙鐵腳板走了十數(shù)個時辰，兩人的身體早就已經(jīng)堅持不住了，如今隻憑著頑強的意誌力在堅持。
“小易。”
好在陳稻速度比較快，很快便追上了兩人。
望著兩人臉上那焦急無比的神色，陳稻問道：“小易，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陳大哥？”
呂小易終於注意到了陳稻的到來，他抬起滿是淚水的眼眸，說道：“俺和娘要去找姐姐。”
這句話似乎又觸及了呂小易的傷心事，淚水從他的眼眶之中噴湧而出。
其實他何嚐不知道昨天的呂明是在安慰他？
隻是相比起姐姐已經(jīng)死去的真相，他更願意相信呂明看錯罷了。
“姐姐？”
陳稻一愣，想起了呂小易那個曾經(jīng)被青王府強行帶走的姐姐呂小雨，曾經(jīng)陳稻幾人還有過猜測，認為呂小雨恐怕已經(jīng)死在了青王府之中，就算沒死，恐怕也是一輩子不得離開青王府。
可呂小易此時的迴答，顯然是說呂小雨還活著？
不對！
呂小雨若是還活著的話，於翠和呂小易就不應該是這般模樣，應該高興才對！
“你姐姐在哪裏？”
陳稻問道。
“城南，亂葬崗。”
“亂葬崗？！”
陳稻、陳誠、鄭秋雁、青櫻四人齊齊怔住，亂葬崗是什麼地方？
一般隻有丟棄屍體的地方才會被稱為亂葬崗，呂小雨在哪裏，那豈不是說……她已經(jīng)是一具屍體。
意識到這一點的四人頓時心中一沉，他們雖然沒見過呂小雨，但通過於翠和呂小易的描述，也知道呂小雨應該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拋屍亂葬崗……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小易，我背著你去！”
陳稻看了一眼呂小易蒼白的臉色，清水村距離府城足有上百裏，年幼的呂小易從清水村一路走到府城肯定已經(jīng)是精疲力盡，於是陳稻直接走到了呂小易的麵前，彎腰將呂小易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青櫻。”
鄭秋雁向著青櫻使了個眼色，青櫻立即會意，背起精疲力盡、全憑意誌力在堅持趕路的於翠。
而後一行人直接往南城門而去。
出城是不需要接受太嚴格的檢查的，因此一行人很快出了南城門，抵達了城外的亂葬崗。
與其說這裏是亂葬崗，不如說是拋屍崗。
空曠，長著稀稀拉拉雜草的土坡上，一具又一具屍體被胡亂的拋棄在這裏，空氣中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有些屍體身上還能裹著一身草席，而有的屍體……則是直接暴屍荒野，任由太陽暴曬，任由雨水敲打。
“姐姐。”
剛抵達亂葬崗，呂小易便是掙紮著從陳稻的背上下來，而後跑到了一具被草席裹著的屍體前，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
於翠亦是跌跌撞撞的跑到該屍體前，當認出這具屍體麵容的那一刻，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軀一動不動，眼神麻木，唯有淚水不斷的掉落在地。
有一種悲傷叫做心如死灰。
當人悲傷到極致的時候，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是歇斯底裏，更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麻木！
此時的於翠便是這樣的狀態(tài)，親眼看到女兒死在自己麵前的於翠，心中的痛楚已經(jīng)超過了自身的承受閾值，因而她的整顆心髒都在劇烈的抽搐著，無盡的悲痛讓她大腦一片空白，宛若地上的屍體一般，沒有絲毫的生氣。
陳稻舉目望著亂葬崗內(nèi)遍地的屍體，眼中閃過一抹悲哀之色。
這便是這個世界窮苦百姓的現(xiàn)狀，活著的時候，他們需要遭受無盡的剝削，沒日沒夜的辛苦勞作，卻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
死了之後亦是不得安寧，能有一塊墓地、能有一個棺材容身的百姓已經(jīng)算是幸運的了，絕大多數(shù)百姓就是死了之後用草席胡亂一裹，而後屍體被拋棄在無人關注的角落。
甚至，很多人連草席都沒有，死後便被匆匆抬到亂葬崗這樣的地方丟掉，而後屍體任由太陽暴曬，任由野狗、烏鴉分食。
“陳公子，這裏的屍體似乎以女子屍體居多。”
細心的鄭秋雁開口說道，亂葬崗的屍體很多已經(jīng)麵目全非，不過從屍體的骨架大小上還是能判斷出來這些屍體生前的性別。
“嗯。”
陳稻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走到了呂小易的身邊，蹲下身子看著眼前的屍體。
該屍體的麵容並沒有遭到破壞，且因為死亡時間不久的關係，依稀還能看到呂小雨生前的俊俏模樣。
“小易，我可以打開草席看看嗎？”
陳稻問道。
呂小易沒有迴答，悲傷的情緒已經(jīng)將他整個人淹沒其中，導致他根本沒聽到陳稻說什麼。
見此，陳稻也沒繼續(xù)問，而是直接揭開了包裹著呂小雨身體的草席。
隨著草席打開，陳稻瞳孔便是劇烈收縮起來。
呂小雨的臉龐還算完整，可她的身體……
下半身的位置好似被某種重物多次重擊一般，血肉模糊，令人頭皮發(fā)麻。
上半身位置更是恐怖，胸部的位置血肉好似硬生生的被人剜去了一般，豐滿部位不翼而飛，僅剩下空洞的胸腔，甚至都能看到骨頭……
陳稻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之色，重新用草席裹住呂小雨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