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叔，長林叔，波叔。你們好。”崔宇峰向兩位村領導問候，又向會計點點頭。雖然離家10多年，但是崔宇峰還是認得出人來。


    村主任、支書和會計都是他爹媽的學生，打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崔宇峰心想就衝這個情麵起碼這幾位長輩不會給自己難堪吧。


    喲，阿峰來了啊。嗬嗬。坐坐坐。兩位村領導和會計把目光從白如雪身上移開，含笑迴應，態度還不錯。


    “阿峰是公家人，倒還記得我們這些鄉親。難得啊。嗬嗬。什麼時候迴來的？”村主任丁長庚說著客套話。


    什麼公家人？就是個護林員唄，自己的老底在村裏恐怕老少皆知。“昨天剛迴來。”崔宇峰把兩條煙往桌上一放，“今天先來村委看看幾位阿叔。”


    村支書丁長林說：“看就看嘛，帶這個幹什麼？”支書瞅了瞅桌上的兩條芙蓉王，神情有些微妙。


    崔宇峰一看，壞了。自己才帶了兩條煙，辦公室有三個人，這可怎麼辦？早先沒想到這茬，唉，要怪就怪自己第一次送禮沒經驗……


    白如雪機靈得很，一看這行情就起身說：“阿叔，洗手間在哪兒？”


    會計站起來說：“出門，左邊走廊盡頭就是。”


    “好的，謝謝阿叔。”白如雪走了出去。


    丁長庚瞅著白如雪的背影，笑瞇瞇地說：“阿峰，你媳婦兒長得好。你叔公在村裏到處誇你有本事，說是找了個大學生老婆，像個電影明星，起先我們都以為老頭子吹牛逼呢。”


    會計波叔也說：“確實長得好，比丁半鍋家的還漂亮。阿峰是有本事。”


    “聽說她是大城市的妹子，老媽是大學教授，老爹是大老板，對吧？”


    崔宇峰沒料到一進門村領導就問這些，可見叔公平時在村裏沒少替他宣傳。崔宇峰笑笑：“一般吧。我也不太了解。”崔宇峰對他未謀麵的嶽父嶽母確實不了解，白如雪也從未細談過。


    “噢，你還沒見著她父母啊……”三個老男人看著崔宇峰，眼神有些曖昧。


    會計說：“那就是你們的事情還沒定吧？”


    崔宇峰心想自己是來辦事的，這問東問西問哪兒去了都？大夥兒都那麼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


    “阿峰啊，養這樣漂亮的老婆恐怕要不少花銷呢，嗬嗬。你也不容易。”支書笑笑的，把那兩條煙輕輕往崔宇峰麵前一推，“這煙收起來吧。咱們鄉裏鄉親的，不興這個。”


    看來是自己的人設有問題。


    發10塊錢的利是，開個5千塊的破車迴鄉，彪總那兩張嘴皮子一碰，村裏一夜之間婦孺皆知自個兒混得不咋滴。帶著白如雪一亮相，幾位村幹部恐怕都以為自己一個護林員攀上了高枝。


    崔宇峰覺得渾身不自在。


    正尷尬著，白如雪從門口進來了。“噗”的一聲，桌上多了一條芙蓉王，白如雪說：“阿峰沒注意到辦公室有三位阿叔，我看到車裏還有一條煙順手就拿了過來，不成敬意，三位阿叔笑納。”


    崔宇峰心想，車裏哪兒還有煙？她從哪兒拿的？


    支書一看桌上放了三條煙，剛好一人一條，臉色頓時柔和起來：“都說了不用那麼客氣的，還來。”


    會計波叔把三條煙收起來往抽屜裏一塞：“行嘞，大過年的，也算是阿峰的一點心意吧。嗬嗬。收下就收下，這煙迎來送往村委辦公室也用得著。”


    支書說：“那就謝謝阿峰了。”


    好吧，這個小小的失誤被白如雪不露痕跡地抹平了，崔宇峰心情輕鬆了許多。


    村主任丁長庚說：“阿峰，來來，喝茶。”


    會計忙著衝茶。崔宇峰說：“不忙不忙，長庚叔，我來村委就來看看你們幾位長輩，另外還有件事想麻煩一下你們。”


    “什麼事你說。”丁長庚看起來好說話多了。


    崔宇峰於是把自己想翻新老屋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崔宇峰說：“幾位阿叔，我是準備在老家長住，那老屋要翻新翻新人也住得舒服些。你們看這事兒能不能辦？”


    丁長庚轉頭對支書和會計說：“阿峰還是掙到錢了。”


    嗯嗯，是掙到錢的。支書和會計點頭，眼神開始飄忽。


    “掙到錢是好事。不過阿峰啊，你要搞房子恐怕不好辦。”丁長庚摸出一包煙，開始慢條斯理地散煙，“現在鄉下翻新老屋上麵基本不批了。”


    “政府有規定，非本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禁止翻建農村老宅。哎，文件拿過來給阿峰看看。”丁長庚招唿會計在辦公室找文件，“阿峰你戶口不在本村，吃的是公家糧，你就屬於這種情況。”


    會計把一大疊文件遞了過來。


    崔宇峰眼睛一瞄，厚厚一大疊，《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實施條例》、《梅平市關於農村宅基地管理的各項規定》、《三華縣農村宅基暫行管理辦法》……還有一疊厚厚的紅頭文件複印件。


    這要看完這些文件恐怕得好幾天呢。


    崔宇峰說：“叔，文件我沒法過細看，你們是領導，懂政策，聽你們的意思就好。”


    丁長林笑笑：“你看看這些文件也好，免得說叔幾個故意為難你，現在村裏辦事都得按政府文件來，紅口白牙不作數。這一疊東西都是上麵的文件精神匯總，我們有時候和村民講道理講得口幹，就讓他們自己先學習政策。”


    “學習就學習唄。反正閑著。咯咯咯。”白如雪笑嘻嘻地把那一堆文件拿過手，“幾位阿叔，你們聊，我隨便翻翻。”


    白如雪看似隨意地抽了幾份文件，不急不緩地翻閱著起來。


    “阿峰，先說說看，你打算怎麼翻新你家的老屋？”支書瞄了一眼白如雪，臉帶微笑。


    “長林叔，我就是隨便翻整一下，先拆掉那個土圍牆，換成木圍欄，種點花草，看起來沒那麼破敗。”


    “嗯嗯，這個想法不為過，你們家那土圍子確實該動動了，都幾十年了。”支書表示理解。


    “老屋我沒打算推倒重建，家裏廚房和臥室的牆壁粉一下，地麵最多裝點木地板……沒有其它了。”崔宇峰簡單說了下自己的想法，“這也算翻新麼？”


    算！隻要動土動瓦動梁都算！三個村幹部毫不猶豫地點頭。


    崔宇峰說：“阿叔，這也不能動那也不能動，那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老屋一直破敗下去吧？”


    村主任丁長庚同情地道：“理論上說，你隻能看著這老屋一直破敗下去。”


    會計波叔接著道：“一直到老屋坍塌，爛掉，不能住人了，那時候村裏會收迴你家的宅基。”


    崔宇峰好脾氣再好，聽了這話也是有些不高興：“阿叔，還有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