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依舊燦爛,風景依舊是很好。崔宇峰已經對高原風光有了視覺疲勞。他現在倒是懷念廣深的花花世界,賓館柔軟的大床,酒店精細的美食和大街小巷滿滿的人間煙火。
這地方呆久了還是不適應,偶爾看個新奇還可以。多少城裏人渴望避世修行,真讓他們來這苦寒之地定居恐怕熬不過十天半月。
崔宇峰牽著毛驢,渾身臭烘烘的……衝鋒衣的領口裏蘊出一絲絲的餿味兒直衝腦門兒,太陽曬得頭發根兒癢癢的,癢得直撓頭。崔宇峰心說,再堅持10天不洗澡,自己可能就習慣這個味兒,徹底本地化了。
行走了幾公裏,拐過一個山彎,一大片樺樹和冷杉林子掩映著一個村莊。崔宇峰停住了腳步,這應該是紮洛克村裏。
毒窩啊……崔宇峰唿吸粗重起來。伸手摸了摸毛驢旁邊的布袋,裏麵硬邦邦的一塊,槍在。
大部分人想象中的毒窩,應該類似電影電視劇裏頭的場景:村口有崗哨、了望臺,有持槍遊弋的武裝分子,門口堆著機槍掩體,居民麵容陰鷙、兇狠,麵對陌生人隨時保持警惕……
其實,那是給影視劇誤導了,大部分偏遠地區的毒品重災區和鄉下菜市場沒有什麼兩樣。
很多當地的淳樸村民根本不在意自己幹的是喪盡天良的勾當,隻是把製毒、運毒販毒當成一種樸素的謀生工作。
崔宇峰細細凝視了片刻,村子裏好像有人走動,有靚麗的袍子、灰色的袍子偶爾晃過,還有跑來跑去的小孩。
耳邊閃過艾力克的話:這個村子裏的人都很好……
真的很好麼?崔宇峰可不敢馬虎。眼前的場景讓崔宇峰想到自己在雲南執行任務的經曆。當年,翻越叢林,潛入那些邊陲村落,也是這般的平靜祥和,一切兇險、陰暗都隱藏在雞犬相聞的田園樂章中。
村子旁邊一小溪流,白霧彌漫,熱氣升騰,蒸熏著溪邊灰色的巖石。那裏就是溫泉了!崔宇峰舔舔嘴唇,渾身開始發癢。
崔宇峰牽著毛驢來到溫泉旁邊。
一條小溪流不曉得從哪裏流淌到這個村子,小溪蜿蜒衝刷著巖石,形成一個個冒著熱氣泡的水窪,大大小小,有十幾處呢。
還等什麼呢?崔宇峰瞅了瞅村裏,沒人出來。管他呢,先洗洗吧。
崔宇峰取下登山包,拿出換洗的褲衩和小背心、小肥皂……崔宇峰脫下靴子,一股濃濃的臭味兒熏得自己差點兒嘔出來……
猶豫了片刻,崔宇峰三兩下脫了個精光,走到一個不大不小的溫泉池邊,用腳丫子試了試水溫,溫度大約40多度,正好!
……
崔宇峰躺在溫泉池子裏,頭靠著一塊溫熱的巖石,渾身恍若飄蕩在雲端,崔宇峰微閉著眼輕手輕腳地開始渾身揉搓……他娘的簡直不要太舒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崔宇峰想起自己的小毛驢,轉頭一看,小毛驢啃著青草,慢吞吞地走出好幾百米了。想著自己晾曬的衣物恐怕也快幹了吧。正打算起身,崔宇峰身子一轉,卻突然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正盯著他看。
是個女人!黑色的罩袍,戴著麵罩,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
崔宇峰一驚,緩緩縮迴水裏。兩人對視片刻,那黑袍女人盯著崔宇峰看了會兒,悄悄地轉身,走了。
崔宇峰鬆了口氣,不會犯什麼禁忌吧?
在溫泉池子泡了片刻,崔宇峰又緩緩站起來,他打算穿衣服了。
誰知道小毛驢那條路邊又出現一個灰色袍子,灰袍子慢慢地朝著崔宇峰走了過來……還是個女人!
崔宇峰隻好又坐迴水池子。
灰袍子在岸邊又瞅著崔宇峰,靜靜地佇立著……
崔宇峰滿臉通紅,——這怎麼迴事?不是說穿袍子的都很保守麼?
幸好,灰袍子又慢慢走到村口去了……
崔宇峰心想,莫非這個溫泉是女人洗澡的地方?來錯地方了?
不行,得趕緊起來。崔宇峰待那女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立馬騰身跳起,赤條條地就想往岸邊跑。
誰想另一邊路口人影晃動,又來人了!
我去!崔宇峰“噗咚”一聲又跳迴池子裏貓著。這洗澡洗得……
來的是個男人。崔宇峰心裏終於放下一塊石頭,男人看男人,總不會有問題吧?
男的穿著打扮卻不是普什圖人,頭上的花邊帽子倒是有點像吉爾吉斯人或者塔族人。
那男的走到岸邊,又盯著崔宇峰看,表情平靜,看不出惡意。
崔宇峰雙手捂著下體,尷笑兩聲,用英文說:“兄弟,我要上來,可以嗎?”
男的望著崔宇峰沒說話,好像聽不懂英文。崔宇峰用手指了指自己晾曬在岸邊換洗的衣服,改用中文說:“朋友,我,要穿衣服!
那男的聽懂了,用古怪的中文口音說:“朋友,你可以穿衣服!
崔宇峰心說,老子穿衣服,你出於禮貌也得背過身子才行呀,男人盯著男人也不是很好吧?
那男的目不轉睛地盯著崔宇峰,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
崔宇峰無奈,隻得飛快地跳了出來,當著那男的麵胡亂地把衣服換上。衝鋒衣還沒有幹,草草收拾了一下,塞進包包裏。
男的沒有走,而是問崔宇峰:“中國人?”
“是的!
“來這裏幹什麼?”
“旅遊!贝抻罘暹B忙補充一句,“我正打算找個住的地方。”
男的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表情很和善:“我們村裏有民宿,可以住。”
崔宇峰還給他一個笑臉:“朋友,我沒有做錯什麼吧?”
“哈哈哈!”男的豪爽的大笑起來:“村裏有人告訴我,說有陌生人闖入我們紮洛克村,我特意過來看看,看來你是無心之舉!
崔宇峰眼角一瞥,看到了這男的腰間有一把手槍。唔,是毒窩,他們的警惕性很高。
“朋友,這是女人們沐浴的地方。男人沐浴在那邊!彼噶酥感∠纳线[。
我操,果然自己沒猜錯。不過,剛才那些女人穿著袍子,怎麼洗澡?穆斯林恐怕不會這樣隨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吧?
男的似乎看出崔宇峰疑問,笑著說:“我們村裏的女人洗溫泉,穿著袍子跳進去就行了!
這麼迴事呀,崔宇峰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不知道!
男的問:“叫什麼名字朋友?”
“馬哈吉吉。”
“馬哈吉吉?”男的瞅著崔宇峰一臉的胡渣,說,“中國新疆人?穆斯林?”
“是的!
“馬哈吉吉兄弟,我叫阿米爾!卑⒚谞栒f,“歡迎來到紮洛克村,我會帶你進去住宿!
崔宇峰連忙收拾好包包,阿米爾打個口哨,路邊跑出來幾個小孩子,阿米爾衝著那些小孩子喊了幾句,小孩們去牽崔宇峰的毛驢。
崔宇峰停住腳步,他怕小孩子發現他的槍。
見崔宇峰忤著不動,阿米爾說:“兄弟,你擔心什麼?紮洛克村裏的孩子從來不動客人的東西!
崔宇峰笑笑地沒說話。
阿米爾說:“毛驢身上有武器?”
崔宇峰爽快地承認:“是的。有槍!贝抻罘逍恼f,瓦罕走廊的牧民遍地都是武器,說出來應該沒啥吧?你也不帶著槍?
阿米爾說:“有槍他們也不會動,我們這裏家家戶戶都有槍。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