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明顯認不出眼前的馬哈吉吉就是他的死對頭。此刻的崔宇峰頭發留得長長的,一臉的胡渣子,頭上還帶著一頂塔族小帽,穿著大袍子,活脫脫一個阿富汗本地人形象。
冬瓜和崔宇峰握手:“也是中國人?”
崔宇峰笑笑:“你好,我叫馬哈吉吉。”
“叫我冬瓜就行了。”冬瓜很爽快,“維族人?”
“是的。”
“漢語不錯。”冬瓜誇了一崔宇峰一句,“走,阿米爾,喝酒!”冬瓜的土匪作風在紮洛克村一點都不收斂,狗日的在紮洛克村還喝酒。崔宇峰想了想,明白了,這家夥是阿米爾的大主顧,vip級客戶。來這裏恐怕不止喝酒,他想幹啥阿米爾都會滿足他。
阿米爾很高興兩人說話爽快,說:“冬瓜兄弟要人陪酒,我不喝酒,沒有辦法。他隻會說中文,我們村裏就我這中文還行,隻好委屈馬哈吉吉兄弟作陪。有沒有問題?”
崔宇峰說:“我也不喝酒。”冬瓜臉上失望的神情一閃而過,立馬又道:“中國阿達西很多都喝酒,穆斯林還有養豬專業戶呢,中國人沒那麼多禁忌。你他媽的裝什麼裝呢?”
冬瓜又往崔宇峰的裏屋瞅了瞅:“你還搞四個老婆,爽得你。走!陪老子喝起!老子在這村裏沒幾個人能說得上話,吃個飯都悶得很。”
阿米爾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崔宇峰。崔宇峰想,總得幫阿米爾幹點活兒吧,陪酒也算。行!喝就喝,好歹能出這個院子透個氣,沒準兒能看出點什麼門道。
崔宇峰勉為其難地說:“那就喝點兒吧。”
阿米爾喜形於色:“走。”
阿米爾衝著艾拉姆那邊叮囑了幾句,帶著兩人走出院子……
三個人邊聊邊走,徑直從村裏的小道往村後走。崔宇峰一喜,這是要去後麵的清真寺了。
……
“馬哈吉吉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冬瓜兄弟是我的好朋友。待會兒大家多多親近。”阿米爾邊走邊給兩人做介紹。阿米爾說話口風也是很緊,沒有過多透露馬哈吉吉兄弟的背景。
“噢?”冬瓜有些奇怪,“阿米爾你也要人救命?這麼慫?”
阿米爾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在瓦罕走廊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用奇怪。”
“對手是誰?”
“哈孜。”
“是那個王八蛋呀。他媽的。一幫神棍,作死的貨……”冬瓜罵罵咧咧的,好像對哈孜也不感冒。
阿米爾邊走路邊和冬瓜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述那晚的遇險……
崔宇峰則完全聽不進去阿米爾和冬瓜的對話,眼珠子四處觀察地形。
走過幾百米,拐過一座石頭房子,崔宇峰看到了一個圓溜溜的尖頂建築,那就是村裏的清真寺了。目光從清真寺掠過,果然,旁邊50米處有一個長長的木棚,裏麵有幾個舉升機,貨架,零配件散了一地。木棚裏停著三臺車,一臺車被大卸八塊扔在一邊,還有一臺車引擎蓋沒裝,唯有一臺jeep指南者完好。這臺車應該是修好的吧。崔宇峰暗想,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試車……可惜,這會兒沒有人動這臺車。
走過清真寺,來到一座大石頭砌成的院子麵前。這院子造得有氣勢,有臺階、拱門,石牆的用材都是大塊的條石,比村裏那些建築所用的石材都大,勾縫用的都是水泥,看起來格外結實、美觀。
進了院子,一個壯年男子帶著兩個女孩兒迎了上來。兩個女孩兒伺候大夥兒換鞋,毛巾淨手,阿米爾和她們說了幾句,然後說:“這裏是我專門接待貴賓吃飯的地方,冬瓜兄弟來過很多迴了,馬哈吉吉兄弟不用客氣。今天來吃飯的客人就我們幾個。”
阿米爾帶著兩人走入大堂,大堂鋪著地毯,屋子裏擺設著七八個長茶幾,看起來像餐桌。大堂中間是個空地,好像是用來做歌舞表演的。——這就是個大餐廳了。
崔宇峰說:“就我們三個人,用不著在這麼大的地方用餐吧,去個小房間氣氛還好一些。”
冬瓜說:“你懂啥,我們邊吃喝還可以邊看表演,阿米爾有安排。”冬瓜邪淫地衝著崔宇峰一笑,“你待會兒看中哪個跳舞的女孩子,和阿米爾說一聲,晚上她就在你的房間等你。”
崔宇峰閉嘴了,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阿米爾“啪啪”拍拍巴掌,那個壯年男子走了過來,阿米爾朝著他說了幾句話,那人點點頭,出去了。
沒過多久,酒菜就端了上來,烤羊排、煮羊頭、手把肉、烤雞肉、饢,還有各種水果依次擺滿了一桌。酒是洋酒。
冬瓜笑嘻嘻地把那洋酒拿起來,說:“法國馬爹利藍帶,我讓阿米爾買的,這玩意兒隻有在喀布爾法國餐廳才搞得到。在阿富汗是稀罕貨。”
三個人圍坐在茶幾開始吃飯。
阿米爾不喝酒,端著茶杯,高高興興地講了幾句場麵話,無非是感謝冬瓜兄弟這些年照顧生意,略備薄酒不成敬意之類。
三個人杯子一碰,冬瓜喝酒的興頭來了。
冬瓜大大咧咧,一副大哥做派,悶了一口洋酒,斜著眼對崔宇峰說:“馬哈吉吉,我聽說你身手很不錯?”
崔宇峰正心裏想著,老子迴頭要收拾你的時候你就曉得了,嘴上客氣道:“一般一般的,命大,趕巧。”
嗯,還挺謙虛。冬瓜一貫是目中無人的,見崔宇峰不吹牛逼,對崔宇峰略有些好感。冬瓜拿過杯子和崔宇峰一碰,語氣仍有些不屑:“阿米爾說你原本打算投奔哈孜的?”
崔宇峰看了一眼阿米爾,阿米爾若無其事的樣子。
崔宇峰知道阿米爾在胡編亂造替他隱瞞身份,於是順著冬瓜的口氣說:“最開始有這個打算。”
冬瓜喝了口酒,語重心長地道:“留下來跟著阿米爾幹吧。哈孜他們那些鳥人沒好下場。”
崔宇峰心說,你這種人難道會有好下場麼?
冬瓜說:“老子們販毒,殺人放火,但是不賣國。雖然都是吃的斷頭飯,咱們有底線。”冬瓜拍了拍崔宇峰的手,“記著哥教你的。”
崔宇峰歎口氣,你媽的,輪得到你個毒販教育老子。
“嗯,是這個理兒。”崔宇峰點點頭。
冬瓜又煞有其事地找阿米爾碰杯。“盯”的杯子一響,冬瓜說:“阿米爾,這個馬哈吉吉拎得清,他會跟你幹的。中國的阿達西都講點義氣。紮洛克村裏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阿達西土鱉們都沒見識過。他裝逼裝不了幾天。”
冬瓜把酒又是一口悶了,杯子一頓,拍了拍胸脯:“我說的!”
阿米爾笑嘻嘻的,把茶杯端過來要和崔宇峰碰杯。
崔宇峰沒法子,隻好和阿米爾碰了一個。
阿米爾喝了口茶,說:“哈孜雖然死了,但是他們那邊還有人。伊什卡希姆、克列特、噴赤堡,還有不少突厥人。那些人平時和哈孜不和,但哈孜出了事,我怕他們還會來找麻煩。所以,我得把馬哈吉吉兄弟留下來幫我。”
冬瓜冷笑:“都是美國人養的惡狗,喪家犬,他們算個屁?阿米爾,你好好做你的生意,碰見事情要幫忙就找我,老子弄死他們。”
“冬瓜兄弟你要長期在紮洛克村自然好了,你平時都在坎大哈,遠水解不了近渴。”阿米爾說,“我就是想不通那些突厥人,他們要幹什麼大事沒人攔著他們,偏偏要和我們搶生意,是他們先壞了規矩。”
“他們要人有人要槍有槍,瓦罕走廊現在被這些人搞得烏煙瘴氣。”阿米爾越說越氣,“我得想法子招兵買馬,跟他們大幹一場。”
崔宇峰默默地聽著兩人吹牛,他現在掌握了兩個重要的信息:一是冬瓜在坎大哈,那麼蔡鵬飛必定也在。二是他終於明白了阿米爾的處境,他和恐怖分子搶生意,日子過得很辛苦。難怪那麼熱心要拉自己入夥。
冬瓜歎道:“阿米爾,如果我老大在就好,他雄才大略,足智多謀,一定會有辦法幫你。”
冬瓜嘴裏的老大自然就是大毒梟蔡鵬飛了,崔宇峰悶頭喝酒沒吭聲。現在是冬瓜的表演時間。
冬瓜直了直身子:“哎,別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阿米爾,讓姑娘們來跳舞助個興吧。讓阿達西也欣賞一下阿富汗的舞蹈藝術。哈哈。”冬瓜瞅了瞅崔宇峰。
崔宇峰笑笑,沒說話。
阿米爾一笑,雙手正要拍巴掌。門外走來剛才那個接客的壯年漢子。那漢子趨步走到阿米爾身邊,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幾句。
阿米爾臉色驟變,想了想,對那漢子說了幾句話。那漢子退了出去。
冬瓜一愣,怎麼,不跳舞了麼?冬瓜說:“阿米爾,有事?”
阿米爾冷笑:“哈孜的叔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