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後稷與晏龍去甘淵宮了!”帝江扭首對大羿道。
“我去看看!”大羿說著,身形一虛,消失無蹤。
後稷、晏龍風馳電掣,前方,平靜的海麵忽然排山奔湧,驚濤千尺,滾滾浪頭之上,一人負手悠閑而立,“二位王子這是要去哪啊?”
二人一怔,異乎尋常的俊美,卻是誰也不認識,“何人?”
“我是誰不重要,”罔象一笑,“隻要知道此路不通就行了!”
“是黑齒還是帝江派你來的?”後稷雙眸一凜,沉聲道。
“也不重要!”罔象雲淡風輕,足踏波濤咆哮。
“無論奉誰之命,擋者死!”晏龍怒叱,雙手一抬,一道巨大虛影,高數十丈,長眉散發,白衣如雪,懷抱錦瑟,輪指一彈,悠悠樂起,大海揚波,半空,一圈圈的漣漪清晰如鱗,直朝罔象衝蕩而去。
“不知道大海就是我的家嗎?!”罔象說著,手淡淡一揮,沸騰狂潮,海如峰巒疊嶂,又似萬獸怒吼,剎那天昏地暗,完全壓抑住了錦瑟之聲,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出現在晏龍後稷身下,仿佛萬丈深淵,直通海底,奔湧激流,震憾之極地轉動著,一股恐怖的吸力噴薄而發,滂沱而上。
白衣虛影劇烈搖曳而滅,二人齊齊猛地一晃,那種雄渾,竟讓他們感覺到一絲虛弱,飄若浮萍,大驚失色,腳尖一點,拚命拔身,而滔天駭浪如卷千堆雪,罔象已至頭頂,重重拍落,晏龍、後稷一聲大吼,竭盡渾身靈力,雙雙掐訣,卻莫名一滯……
罔象麵無表情,望著兩大金丹、帝俊之子,瞬間沒入漩渦,渺若草芥,絕望的慘唿戛然而止,蔚藍的大海慢慢恢複了平靜,手一伸,兩塊晶瑩的玉牌跳水而出,輕輕一握,踏浪而遠。
背影杳杳,虛空一閃,大羿緩緩而現,沉吟了片刻,再度不見……
帝江大軍終於動了,合圍而進,使者傳令:持王節,黑齒等誅殺兄弟,罪不容赦!
“胡說八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黑齒怒極反笑,“罔象迴來了嗎?”
“迴來了,不過交給我們兩塊玉牌就走了!”一人忙躬身迴稟。
“什麼玉牌?”黑齒一頓。
那人猶豫了一下,雙手奉呈。
中容、季厘也湊身過來,待得看清,三人幾如五雷轟頂。
“罔象呢,去把他給我找來!去,快去!”不知呆了多久,黑齒忽如一頭發瘋的野獸,滿臉扭曲猙獰,戾嘶道。
“是!是!”
“罔象真把晏龍後稷給殺了?!”季厘顫抖地抓著那兩塊玉牌,麵無人色。
“怎麼迴事?”中容眼神凜冽,盯著黑齒。
“現在還不到時候,我會這麼蠢嗎?!”黑齒怒吼。
“主上,”一人匆匆進艙,“罔象失蹤了!”
黑齒嗔目僵住。
中容愈發陰沉。
“怎麼辦怎麼辦?!”季厘手足無措。
“帝江大羿!好深沉的城府!”黑齒闔目,片刻,咬牙歎道。
“你不會想說罔象是帝江早早設下的伏子吧?!”中容冷冷道。
“否則他怎會這麼快知道?!莫非是從後跟著嗎?!知而不救,與戧何異?!”黑齒語無波瀾,接著沉聲吩咐,“不過跑了也好!立即傳語臺璽禺號三身,帝江以不奉王命為由,殺了晏龍後稷!並四處散播!馬上撤迴高驪之圍,三軍轉身,攻擊帝江!”
“是!”那人諾聲而退。
“你要做什麼?”中容一怔。
“現在咱們要一起聯手了!”黑齒凝眸緩聲。
“帝江可是有大羿啊!”季厘虛弱無力。
“大羿不過替帝江壯壯聲勢罷了,難道敢動咱們?!”黑齒凜然一笑,“便以晏龍後稷含冤枉死之名,討伐帝江,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到時共赴甘淵宮,咱們六人眾口一辭,看帝江如何脫罪?!”
“讓他弄巧成拙?!”中容明白了。
“不錯!”
“臺璽他們肯嗎?“季厘猶疑。
“由不得他們!”
“能行嗎?”
“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黑齒徐徐道。
波瀾壯闊,千餘舟船對峙列陣,落帆張弓,蓄勢以待,黑齒、中容、季厘率先騰空而起,禺號、三身、臺璽隨之兩側,煌煌一排,大羿帝江徐徐而升,遙遙相對,萬眾舉首。
“這麼多年蟄伏蓄銳,倒讓我們小覷你了,一出手便如此心狠手辣,居然矯旨殺兄,難道想忤父叛逆嗎?!”黑齒高聲叱喝。
帝江一笑不答。
大羿緩聲道:“你們可知罔象是何物?”
“也許你們知道!”黑齒麵不改色,冷笑道。
“罔象本為海精,後隨妖皇,成了妖物!”大羿不疾不徐,接著目光望向黑齒,語氣一轉,驀然嚴峻,“黑齒,事到如今,你還未醒悟?!”
中容、季厘身軀一僵,強自穩住。
禺號、三身、臺璽互相看了一眼。
黑齒心頭一沉,已然明白大半,不禁倒吸了口涼氣,然退無可退,悔之已晚,索性嘴角一翹,掠過一絲嘲諷,“沒想到叔叔堂堂至尊,也會貪戀王權,竟誣陷攀誣子侄嗎?父王與我們始終視叔叔為血親,今日如此,於心何忍?!”說到最後,語調竟含了一縷傷痛。
大羿恍若不聞,平淡若水,悠悠道:”因師兄一直縱容,數萬年來,你們手足不斷自相殘殺,鬧得日下將覆,百姓不堪,卻不知對於天地恩怨,不啻塵埃,不久之後,真正的浩劫將臨,即使人界齊心協力,尚且難料,豈可再讓你們肆意荼毒,胡作非為?!”
聲音不高,隆隆迴蕩,六人無不色變。
黑齒不禁一退,色厲內荏,“你欲怎樣?”
“隻好除疣祛癰了!”大羿淡淡道。
“你敢?!”
華燦繚繞,神光四射,落日弓瑞彩生霞。
六人嚇得魂飛魄散,再不猶豫,掉頭就跑。
錚錚弦鳴,蒼穹與大海之間一片雪白,不見一物,光潮稍斂,六具屍體從空掉落……
數萬將士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