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的瞳孔猛地放大,然後飛快的變迴了正常狀態。
許大人這幾個月來,城府也頗有些長進。
馬上就意識到高冠子所說的“古線娘”多半是某種邪祟。
“這裏夜晚不安全?”許源皺眉,若是不安全,你帶本官來這裏作甚?
許源在山裏過夜,有最後的選擇就是帶上泥麵,隨便找個地方縮著混過去。
高冠子忙說道:“很安全,那古線娘也不是每晚都來。”
他撓了撓頭,苦笑著道:“這還得從當年的岐鬥村說起來。那村子……勇猛好戰,也隻有他們敢住的離廣貨街這麼近。
他們村的跑山人本事沒有‘帽子’——我們山裏的說法,就是隻要自己努力,本事就能一直往上漲。不像是我們倆這種,按照山外的論法,我們估計六流、五流就被帽子蓋住,漲不上去了。
據說他們村的跑山人,在絕壁上開鑿出來這些石龕,便是為了長本事的。
他一年中有一半時間,都住在這些石龕裏。每一處石龕都是一種磨練。
這裏乃是最安全的一處。
另外幾處的劍壁龕、剝星龕等等,都是格外危險。”
白老眼接著說道:“古線娘是一種山間蛇陰。它們會化作美人娘入夢,在夢中製造出各種歡樂的場景。
誘使人沉迷其中,便會一直沉睡,對現實中的各種危險的感知降低。
古線娘的蛇身,這時便會出現,把這人吞進肚裏。
不過古線娘其實很膽小,它們總怕吃下去的東西太大,把自己身子撐破了。
因而每次吞人之前,會伸直了自己的身體,跟想要吃的那個人比一比長短。
若是它們的身子更長,那就說明吞下去沒有問題,就會開始吞人。”
許源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麼個量長短。
本官還以為……
嗐,本官就是這麼認為的,並沒有別的誤解。
高冠子又道:“這神娘龕,隻要把門口的巨石堵上,別的邪祟就進不來。
隻要防備那古線娘即可。
咱們三人今夜可以輪流值守……要不就我守上半夜,白老眼下半夜。
大人好生休息便是。”
許源擺手:“還是大家一起輪流休息吧。”
白老眼點點頭:“古線娘是看不見的。它量人的長短有個表現,便是那人本在睡夢中,卻忽然身體被擺直了,那就說明古線娘在比長短了——大人值守的時候,若是看到我們兩人,忽然躺直了,就要馬上叫醒我們。
隻要人一醒,古線娘就會自動退走。”
許源點頭:“好。”
這石龕中實在窄仄,也沒法張羅晚飯,大家隻能各自吃了些幹糧。
跑山人的幹糧……許源也不想去看,隻顧著吃自己的。
吃的時候,許源就想起剛才那幾人。
“那些人來豬叫巖究竟要做什麼?”
兩個跑山人都搖頭,實在猜不出來。
許源不免又想到了岐鬥村,那爪印最後變成了一座湖泊!
說明爪印又大又深。
真不知當年毀滅了這村子的,是什麼邪祟!
怕是不遜色於阮天爺,或是運河龍王吧?
他們是怎麼開罪了這樣的存在?
吃完了幹糧,高冠子說道:“大人先休息,白老眼第一個,我第二。”
“好。”許源答應了,便抱著大福躺下了。
這“神娘龕”乃是硬生生從絕壁上開鑿出來的,進出的石洞隻有半人高。
裏麵有一處鬥室。
也不過七尺見方。
高冠子將洞口處的三塊方石壘起來,將入口堵住。
大福卻跟許源鬧起來,不喜歡被抱著。
昨夜因為狼皮褥子舒服,才勉強跟飯轍子擠在一起。
現在就是硬石板,誰要跟你睡在一起?
大福從許源懷裏鑽出來,搖搖晃晃的自己跑到了外麵的石洞裏趴下來,迷迷糊糊的很快睡著了。
許源先把懷裏的折子拿出來看了一眼。
蛟迴話了:
明日一早,豬叫巖西七裏,過風嶺見。
許源便收了折子,安心睡下了。
高冠子也睡了,白老眼值第一輪。
大家睡的時候,都是蜷著身子。
白老眼等他們都睡著了,才摘下了眼鏡擦了擦。
他那雙眼珠子,在黑暗中像狼一樣泛著碧綠的幽光。
擦了眼鏡後,他又將柴刀摘下來,仔細的擦拭著刀口。
白老眼精神很足。
在山裏過夜對他們來說是平常事。
如果需要熬夜,他們能連續幾天幾夜不睡覺。
外麵山中各種古怪的聲音,透過了石縫傳進來。
白老眼閑得無聊,便側耳細聽,從這些聲音中分辨是哪些邪祟。
他在山裏過夜的時候,都是這麼打發時間的。
聽著聽著,白老眼便一低頭,坐在那裏裹著羽毛大氅睡著了!
兩個老跑山人都犯了一個錯誤:他們之前從未在神娘龕中過夜。
他們對於岐鬥村、神娘龕這些地方的了解,都是先輩們告訴他們的。
而先輩是聽更早的先輩說的。
大家都不曾在這裏過夜。
這裏距離廣貨街太近,本就來得少,更別說過夜了。
神娘龕對於岐鬥村的跑山人的考驗,重點便在那夢境中。
所以古線娘還有另外一個本事,就是會順著石縫,先噴一口“睡氣”。
石龕中,三個人都睡得很沉。
本來睡得淺的高冠子,在“睡氣”下,也睡死了。
片刻後,好像有什麼東西鑽了進來,空氣中生出了一些輕微的波動。
大福睡在石洞裏。
那東西最先從大福身邊經過——也不知怎的,像是被嚇到了一般,空氣中的波動猛地劇烈一下。
然後一切平靜下來。
等了好一會兒,發現大福沒什麼反應,那東西才小心翼翼的繞過了大福。
石龕中有三個人。
古線娘很順利的便選到了——許源。
這一天還沒有過去,許源的龜甲占卜效果還在,今日大吉。
睡夢中,許大人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開心的微笑。
而後他的身體動了一下,跟著順利的躺直了。
可是緊跟著,一根繩子悄無聲息的鑽了出來。
在許大人的身下,開始變長。
繩子就仿佛和許大人是一體的。
看不見的古線娘努力把自己伸到了最長。
可是那繩子比它還長。
古線娘不甘心,再次伸長了一些。
那繩子隨之延長一些,還是比它長。
古線娘奮力把身子伸的筆直,頭、尾一起用力拉。
可是繩子輕而易舉就超過了它的長度。
古線娘又一次努力——然後再去和繩子比,崩潰的發現還是短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