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應也是一刀一槍在戰場上殺出來的裨將，又不是什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若是如此，他一個沒有什麼背景、後臺的寒門子弟，哪裏能夠執掌左武衛一營兵馬。


    雖然心中驚訝，但很快就隱隱地明白了過來，拉近與盧俊義之間的距離，略微有些遲疑地問道：“盧將軍，你與剛剛那位叫關勝的認識？”


    事到如今，賀應已經暗暗猜出了附近他們的叛軍身份，應該不是什麼貧苦百姓，也不是山賊、土匪，極有可能是來自中原四郡的府軍乃至衛軍。


    在大秦王國，除了各地的府軍之外，衛軍的人員流動性其實還是比較大的，除了底層士卒，將領們時時都會有調動，盧俊義認識其他部隊的將領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他自己不也是這樣嘛。


    在賀應的目光注視之下，盧俊義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帶著一絲懷念，又有一絲愧疚，好半晌才點頭說道：“是的，末將認識關勝。”


    這個答案沒有出乎賀應的意料，都是秦國將領，彼此認識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而且眼下雖然是各為其主，但並沒有真正的生死大仇。


    從秦國建立那一天起，就不乏叛亂，很多將領前一刻還是府軍或者衛軍將領，但下一刻就變成了叛軍，也有出身草莽的山賊、土匪乃至叛軍，被俘虜或者招安之後成為了府軍、衛軍的將領。


    說白了，都是秦國人，在大的立場上沒有什麼區別，又不是與他國的戰爭，非要分個你死我活，手下留情，甚至故意放過一條生路，也是相當常見的事情。


    這本沒有什麼好說的，但不知道為何，賀應卻是從盧俊義的表情上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過現在逃命要緊，能夠遇到關勝這樣一個熟人，看在盧俊義的麵子上放他們一條生路，但其他叛軍可就未必了。


    暫時壓下了心中的疑惑，賀應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策馬揚鞭，快速逃離戰場。


    不過前行了沒有多久，又有一路兵馬突然殺了過來，雙方差點引起了誤會，畢竟是在這般混亂的戰場上，不敢有半點疏忽大意，哪怕誤傷也不能夠毫無防備。


    “孫將軍，你也順利殺出重圍了。”


    到底是跟隨了賀應挺長時間的下屬，賀應在人群之中發現了孫立，製止了差點擦槍走火的雙方士卒，合兵一處，繼續突圍。


    “孫將軍，你碰到了誰？”


    盧俊義眼尖，看到孫立身上有數道傷口，雖然不是太過嚴重，卻是有鮮血依舊在流逝，顯然孫立是血戰之後殺出來的。


    “運氣不錯，我遇到了董平那個家夥。”


    “董平？”


    聽到這個名字，盧俊義臉上閃過一抹不太自在的神情，眼底深處隱隱有一絲不屑地表情流露出來。


    “盧將軍莫非也遇到熟人了？”


    “嗯，我遇到的是關勝。”


    “嗬嗬，還真是他們，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應該還有一位我們的熟人來了，在糧草中下毒這一招，盧將軍是否感覺有些熟悉？”


    “你說的是他啊，這還真是有些像他的手筆，還是這麼的上不得臺麵，雖然好用，卻始終不是正途，走了歪路。”


    盧俊義和孫立兩人竟然全然沒有將眼下的戰鬥當迴事一般，直接聊了起來。


    這兩位聊了起來，賀應卻是聽得滿臉懵，他們所說的人當中，除了剛剛那位差點殺了他的關勝之外，一個都不認識，也沒有聽說過。


    最關鍵的是，在伏擊他們的叛軍中，顯然有兩位的熟人，而且還是共同的熟人，這可就有些不太對勁了，孫立在他麾下已經有多年了，從來未曾聽他說起過曾經的一些熟人啊。


    有熟人不稀奇，卻是正好與盧俊義的熟人撞上了，還同處在一個戰場之中，多重巧合之下，就不能再用巧合來解釋了。


    腦海中靈光一閃，賀應隱隱地想到了一個可能，用一種莫名地眼神，看了左右兩側的盧俊義、孫立一眼，嘴唇囁嚅了幾下，但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盧俊義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沒有注意到賀應表情的不對，反倒是略微有些心機和精明的孫立注意到了，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了賀應的顧慮。


    “咳咳咳，賀將軍，還請不要多心，我和盧將軍之前就認識，還有剛剛我們說的關勝、董平等人，我們都是來自侯爺麾下，大家也是自己人，不用有太多顧慮。”


    “侯爺的布置有很多，我們隻是奉命行事，不知道具體的，叛軍中有多少侯爺的人，我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們彼此認識，恐怕也不會知曉侯爺還有這等手段。”


    聽到這裏，賀應的臉上閃過一抹釋然，既然是侯爺安排的，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而且他心中也微微鬆了口氣。


    同樣都是侯爺麾下的將領，論地位，賀應還是三人中最高的，結果有什麼部署，他竟然完全不知曉，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賀應就算是心再大，也會忍不住多想一些。


    同樣聽到了孫立解釋的盧俊義也是猛地迴過神來，難怪他剛剛就感覺到賀應的表情有些不太對，還以為是在關勝手下吃了虧，一時間沒有調整過來，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心中有所誤會。


    眉頭微微一蹙，緊接著說道：“孫將軍說得對，我們不過是碰到熟人了，並不是侯爺有什麼特殊的交代，也沒有隱秘任務。”


    賀應也不知道孫立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畢竟這位下屬跟隨他多年，還是知曉其性格的，能力方麵並不差，隻是有些過於鑽營，名利心太重。


    但是盧俊義就不一樣了，武藝高強，在左武衛軍中也是有一號的，可卻少了許多鑽營之心，身上有一股豪俠之氣，很多時候也不屑於謊言欺騙，說出來的話還是比較可信的。


    暗自點了點頭，賀應的情緒明顯好了不少，這種事情也可以理解，左武衛中安插的將領就他們幾個，若是侯爺有什麼特殊的安排或者隱秘任務，缺誰誰尷尬，因為這代表著在侯爺的心目中，他的地位要比其他將領們低一個檔次。


    “其他事情之後再說，先殺出去，這一次左武衛可是吃了大虧，叛軍這一手玩得真夠高明，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侯爺的計劃。”


    “賀將軍所言甚是，侯爺之前也沒有下過命令，不知道他是否預料到了叛軍的大動作，沒有了左武衛，錦淩郡淪陷在叛軍手中不過是遲早的事。”


    幾人都沒有再繼續閑扯，抓住叛軍包圍圈的薄弱點一頓猛攻，就順利地殺出了包圍圈，至於叛軍有沒有悄悄放水，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三人所率領的兵馬雖然戰力不弱，但人數並不多，三路兵馬加起來也就不到萬人，加上一路折損的，其實隻有數千人而已。


    左武衛10餘萬兵馬，雖然有4萬人吃了飯菜導致中毒，沒有戰鬥力，殘餘的兵馬也高達數萬人，在一眾將領的指揮下，浴血奮戰，四麵八方包圍而來的叛軍想要消滅他們可沒有那麼容易。


    與左武衛的主力相比，賀應等數千人馬真的算不上什麼，幾路攔截兵馬失敗之後，主力又在圍攻左武衛主力，也抽不出兵馬去追擊了。


    再加上叛軍中的某些人故意放水，甚至在戰場上視而不見，賀應等人的突圍自然順利許多。


    逃出險境之後，賀應第一想法就是接下來的路該如何去走，看似還有數千兵馬，而且戰力不弱，可本就是晝夜兼程，還餓著肚子，人困馬乏。


    眼下大戰一場之後，將不多的體力都給耗盡了，若是沒有休整和糧草，他們自己就能夠活生生餓死，不要想著做點其他什麼了。


    “這裏距離郡城還有數百裏之遠，人困馬乏，光是行軍就要好幾天時間，沒有糧草供給，我們恐怕要餓死在半路上，兩位將軍可有解決之道。”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咱們自己雖然沒有糧草，但是周邊還有村鎮，完全可以從百姓手中征收一批糧食，不需要太多，隻要夠我們三日所需即可，到了郡城，所有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不愧是孫立，給出的建議還是那般毒辣，或者說足夠自私，隻為自己考慮，賀應下意識地就想要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卻又有些無從說起。


    劫掠百姓，這等行為與叛軍沒有什麼區別，可他們這一行人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想的應該是如何活下去，名聲什麼的，暫時也顧不上了。


    而且賀應不得不承認，孫立所言的確是當前最好的辦法，他們不需要將老百姓家中的糧食搶光，隻要拿走一部分即可，剛剛秋收不久，百姓手中的存糧還有不少，取走一部分也不至於被餓死。


    大不了到戰爭結束以後，他們加倍奉還，彌補今日的行為，也算是能夠交待得過去了。


    賀應沒有說話，等同於是默許了孫立的建議，孫立一看這場麵就明白了幾分，當即就想要帶兵去“征集糧草”，他可是知道賀應和盧俊義的，這樣的事情，他們兩位幹不出來，能夠默許就已經是形勢所逼了。


    “等一下，咱們不需要從百姓手中征集糧食，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