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沉，藥園顯得格外寧靜，幾乎聽不到一絲嘈雜的聲音。
楚傾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身上的傷勢雖已痊愈，但這一趟火雲禁地之行，不僅沒撈到什麼好處，差點還把命搭進去了。
明日再去葬劍池試試身手，以自己如今的修為，應該能在裏麵堅持更久了。
突然，楚傾猛地睜開雙眼，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屋內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高大的紅色身影。
那人背對著他站在窗前，紅袍在夜風中微微浮動，他仰望著天邊那彎殘月，仿佛在沉思什麼。
“你是何人？”楚傾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紅袍男子恍若未聞，依舊凝視著天空的彎月。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轉身，月光映照出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正是歐陽傲雲。
楚傾瞳孔猛然收縮，心中警鈴大作。這位葬劍峰峰主深夜造訪，怕是要出事啊。
歐陽傲雲緩緩開口說道：“第一次見你，是在宗門大比上，那時你不過凝氣中期。”他向前邁了一步，繼續說道：“沒想到，短短數年，你竟然能力斬厲魄等十餘人，此次火雲禁地之行，你當居首功。”
楚傾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歐陽傲雲的威壓，讓他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迫感。
“我們當初都看走眼了。你根本不是偽靈根，對吧？”歐陽傲雲突然逼近，眼中精光暴漲。
楚傾強作鎮定，說道：“歐陽長老深夜造訪，應該不是來與晚輩敘舊的吧？”
歐陽傲雲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不過很快便消失了：“楚傾，我來找你幫個忙。”
“長老請講，力所能及之事，晚輩定當效勞。”
“好！好！好！我們換個地方聊。”
歐陽傲雲大袖一揮。楚傾隻感覺周身一緊，整個人竟被一股無形之力禁錮，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歐陽傲雲帶著他騰空而起，眨眼間便掠過萬藥峰上空。
於此同時，萬藥峰主殿內，俞千山眉頭微蹙，手中拂塵輕輕一顫，終究沒有出手阻攔。
“師兄！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俞千山搖頭輕歎，千年師兄弟的情誼，他太了解歐陽傲雲的性子了，“楚傾，對不住了，他畢竟是我兄長！”
再一步跨出，已至葬劍峰巔。第三步落下時，楚傾發現自己竟已站在葬劍池邊！
池中劍氣森然，無數劍影在水中遊弋，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錚鳴聲。
歐陽傲雲鬆開禁製，淡淡道：“坐吧！”
楚傾心中駭然，卻不敢輕舉妄動，眼前這位若要對他不利，簡直易如反掌。
“歐陽長老，不知此處是？”
歐陽傲雲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又為楚傾倒了一杯。
“這裏什麼地方？你不是來過很多次了嗎？”
楚傾心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原來長老都已經知道了。”
歐陽傲雲輕抿一口茶：“葬劍池雖無人看守，但曆代峰主都會在此設下禁製。你第一次潛入時，我就察覺了。”
楚傾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發白，他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竟都在對方監視之下。
歐陽傲雲放下茶盞，目光如劍般銳利：“當時我就很好奇，一個萬藥峰弟子，來這裏做什麼。更讓我驚訝的是，你跳進葬劍池竟然沒死。之後你又來了九次，每次都不超過一刻鍾的時間。”
楚傾內心掀起驚濤駭浪，對方不僅知道他的行蹤，連次數和時間都記得如此精確。
“弟子本以為無人知曉，沒想到都在長老眼中。”楚傾苦笑道。
歐陽傲雲目光灼灼地看著楚傾：“葬劍池其實也不是什麼重地，但也沒有弟子敢來此修煉。楚傾，你是用它來淬煉肉身的吧？”
楚傾沒有否認，淬煉肉身雖是事實，但真正的目的是吸收池中能量。
“不錯，長老慧眼，弟子偶然聽聞葬劍池之事，便想來試試。結果發現確實對肉身有益，所以弟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
“膽子夠大，心也夠細！”歐陽傲雲突然站起身來，話鋒一轉，“楚傾，你今年多大了？”
楚傾微微有些愣神，喃喃說道：“迴長老，快二十歲了。”
他表麵平靜，心中的危機感已經越來越強烈了。歐陽傲雲看似閑談，眼中卻閃爍著令人不安的瘋狂。
“二十歲......”歐陽傲雲喃喃重複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月光照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每一道溝壑都刻著歲月的痕跡。
“年輕真好啊，有大把光陰可以揮霍，有無盡可能等待實現。”
楚傾沉默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茶已經涼了，心也沉到了穀底。
“楚傾，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嗎？”
歐陽傲雲不等迴答便自顧自地說道：“一千六百七十三年了......整整一千六百七十三個春秋！一千三百年前，我就已經是凝丹圓滿境。”
夜風驟起，吹動歐陽傲雲的紅袍。他緩緩抬起手，枯瘦的指尖凝聚出一縷精純的靈力：“可惜，一千三百年過去了，我依然困在這個境界。化嬰之境，看似一步之遙，實則天塹難越。”
楚傾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注意到歐陽傲雲的肉身竟然出現了一道道血色裂痕。
歐陽傲雲苦笑一聲，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紋路：“而我......已經沒希望了。肉身腐朽，即便強行化嬰，也會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歐陽傲雲的目光變得熾熱起來，葬劍池的水麵突然泛起漣漪：“活得越久，就越貪生怕死。楚傾，你能理解這種痛苦嗎？”
楚傾臉色陰沉了下來，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可怕的詞匯閃過——奪舍！
天道法則下，修士一生隻能奪舍一次。歐陽傲雲說了這麼多，分明是看中了他的年輕肉身！
冷汗悄然浸透後背，該死的，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麵對凝丹圓滿的歐陽傲雲，逃跑無異於癡人說夢。
楚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餘光瞥向身旁的葬劍池，或許，這是唯一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