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波濤靜伏,一縷縷執念繾綣過巨大龍身,卻無法往裏陷入半分,隻因那龍身乃是由更為強大的神念構成。
弱者,就連一生最為刻骨銘心的念頭,在強者麵前都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無相始祖坐在黑色心髒下,他已然得到“宋延答應了結因果,並且交出了無相麵具,選擇了離去”的消息,他也相信唐長生不可能騙他,因為他與他本就是一體兩麵。
可他依然猶豫不決,所以他明明已經走到了魂閾入口,卻又折返此間,來迴踱步,想要多花些時間思索。
其實,若他有無限時間,他一定會繼續等,而不會冒險。
等他個幾十上百年,哪兒還有危險?
可.時不我待。
想要坐上末世的餐桌,優雅地抓起刀叉,分食滿桌的生命,他至少得把更多龍族帶來這世間。
此間的天地主人必定在行動,別的苦海存在也在行動,他在這邊拖的越久就越難上桌。
“區區4級修玄域!”無相始祖冷哼著,又發泄式地吼出一句,“有本事明著來啊!偷偷摸摸,算什麼?”
“老四,不必煩躁,那叫宋延的小子不是把能變化的無相麵具都交出去了嘛,他再想融入古族那隻能以幻術了。
你說的那唐寧心定能識破幻術.你還擔心什麼?莫不是和那小子交手一場,膽子都嚇破了,慫成這樣?哈哈哈
更何況,強者一言九鼎!唐長生都擺出那等雌伏之姿,他也選擇了了結因果離去,你又有什麼好擔心的?”黑龍雙眸中閃爍著睿智的思索之色,頗帶幾分高傲與不屑,肥厚的龍唇裂開,露出尖厲的獠牙,“莫不是你忘了自己是龍?”
無相始祖目光閃爍,又思索許久,道:“三哥,也許確實是我多慮了。”
黑龍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老四”
話音未落,一旁傳來毒龍妖嬈的聲音:“閉嘴吧,老三。”
黑龍愕然了下,道:“二姐,我說錯了嗎?我們可是偉大的龍族!”
毒龍銀鈴般地笑了起來,然後道:“我們隻是偉大龍族與域外邪念結合,再在這苦海中掠噬生命,而形成的怪物。老三,我們隻是神念,我們沒有身子,也沒有神魂,你這個蠢貨。”
無相始祖道:“二姐以為我該不該去?”
毒龍道:“當然得去,你不去,我們怎麼出苦海?”
無相始祖微微頷首,道:“我當初就是看中‘無相’天賦,這才選擇了和唐長生做交易。世上人族天賦無數,但‘無相’此法既能改換身形,亦能改換氣息,還能模擬法術,正是適合我等的最好天賦。
這般特殊天賦,我在上個世界都未見過.這樣,我先改換身形去試試,畢竟獻祭不能落下進度。”
毒龍笑了起來。
無相始祖愣道:“二姐,你又笑什麼?”
毒龍道:“誰讓你迴無相古族了?”
無相始祖陡然醒悟過來,“二姐,你是說.”
毒龍道:“從哪兒來迴哪兒去,低級修玄地放在過去生命能量是少了點,可現在那裏有數不盡的天災獸,雖然危險,可獻祭起來也更加快捷。最關鍵的是,天災獸沒有靈智,最可被引誘利用。”
說罷,它扭頭看了眼旁邊的深紅火龍,笑道:“大哥,你說呢?”
深紅火龍沉聲道:“老四,既如此,你與唐長生便一起去低級修玄地。至於唐寧心,你就讓她悄悄紮根於此,偵查信息,了解情況,暗中發展。
倘若,無相古族自己撐不過去,那就讓他們葬身於此好了,本也隻是個供我族後裔奪舍的自留地。”
毒龍笑道:“大哥說的對呢,老四,這裏不行,你就換個地兒,那邊有危險,那就跳迴來,覺得不對勁了,再跳迴去,反反複複,來迴橫跳,變化莫測,這才是我等龍族作風。”
說完,它用嘲笑的目光掃了眼黑龍道:“真像你三哥這般憨直,我等早就滅族了。”
無相始祖緩緩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唐成,今日出去巡查,需得小心,這些日子每隔一段時間我族中弟子就會遭遇不幸”唐奕深深地看著麵前的少年,又鼓勵地拍了拍他肩膀。
他看到少年眸中雖有恐懼,但更多的卻還是決意,那是為族人去冒險的決意。
唐奕輕輕歎了口氣,略作思索,忽的從懷中摸出一道玉簡,遞了過去。
少年一愣,問:“這這是何物?”
唐奕道:“此術名為《念頭遁》,經那位宋老祖修正,已經變得極易入門,你且多花些心思,再支點真靈殘玉。若能修出此法,真遇強敵,也能多上幾分活命的機會。”
“這這般珍貴之物”
“拿著吧,族若不存,哪裏還有什麼法術傳承?”
“多謝管事。”少年深深行了一禮,然後又笑道,“過不了多久,當是要改口稱唿長老了。”
唐奕擺了擺手,又鼓勵幾句,繼而轉身離去。
宋延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又掃掃手上拿著的《念頭遁》玉簡,有些哭笑不得。
唐奕離開後,很快便受到了傳令,說是寧心老祖需要召開緊急會議。
往常,這般緊急會議隻有族中長老能夠參與,而今日.他卻也成了這參會眾人中的一個。
而待他走出會議廳後,他的身份也正式從管事變成了長老。
一個無相麵具,再加上這許多年來的深耕積累,他在族中的地位已然徹底得到了改變。
宋延身為底層族人,又失去了昔日無相古族下屬國度的襯托,隻能每日如牛馬般過著。他辛苦巡邏,行程簡單,所能交談到的大人物也就是負責外門事務的唐奕長老。
之前與他嬉戲承歡,熱烈逢迎的唐寧心,如今也變成了他隻能仰望的寧心老祖。
平日裏.他頂多在小宅子裏仰望那高山,打開窗戶感受著那高處飄落下來的山風,遙想著那山巔天池畔的青衣神女是如何的超凡脫俗,高不可攀。
時間一晃便是過了月餘.
宋延明顯感到了“不妙”的氣氛。
劍修和寇修正在逼近。
如果再這麼下去,無相古族的祖脈地很快就會被發現,之後無相古族將逃無可逃。
不過,他並不擔心,唐寧心還在祖脈裏,也許這又是那無相始祖的一番為獻祭而生的謀劃呢?
這般的想法隻持續到了今日傍晚,便戛然而止了。
傍晚,他才歸來,就被相熟族人通知了,說是“老祖決意,不顧祖脈,舉族搬遷”。
無相古族的行動很快。
宋延還沒來得及緬懷這祖脈之地,就隨著眾人一同往西北方向而去。
臨行前,族中統一頒發了一塊“顯位玉石”,此玉石能夠避免走失後無法迴到大隊伍,僅有無相族人才可使用。
次日。
山林之景簌簌後移。
遷徙的無相族人皆是沉默不言。
離開數千年的家園,而往外去另謀落腳之處,實在是淒涼難言。
“我們去哪兒?”宋延隨口問著身側同族。
那族人搖搖頭,道:“隻需隨著老祖便是。”
又過數日。
無相古族眾人棲息在了一處山麓。
待得入夜,陡然黑暗裏炸開一道聲音。
那是唐奕長老的聲音。
“跑!快跑!劍修圍過來了!”
“先跑,之後再去別處聚集!!”
話音落下未幾,卻見遠處天穹已有虹光破來,其輝熠熠,竟照的夜空都泛起了亮芒,這些顯然是劍修寇修的先鋒部隊,但既然敢顯身,那這裏定有神嬰後期,而且必然不止一個!
因為這些劍修寇修可不知道有宋延這麼個變數,故而也不確定無相始祖到底在不在族中。
他們來此,是因為聽鬆崖秘境中有神嬰後期以秘法將消息傳了出去,告訴他們“殺人者,無相始祖也,其為天魔”。
所以,他們才來了。
原本隻是步步逼近,可在看到無相古族撤離後,便迅速追趕過來。
如今最先趕到的確隻是先鋒,大部隊還在後頭。
這些先鋒也是小心翼翼,此時縱然看到正在快速逃竄的無相古族弟子卻也隻是讓手下修士從兩側包抄了過去,予以追殺。
而就在這時,一陣珠玉般的琴音陡然浮空起,山崖之上,青衣神女正盤膝而坐,膝前盛著一方焦尾琴,那玉白長指正在刀刃般的琴弦上緩緩波動。
似是感到有劍修追殺自家族人去了,青衣神女神色一冷,撫琴之勢變得急促無比,一道道音波竟往周邊區域擴散開去。
下一剎,那追趕的無相古族族人的劍修寇修便紛紛捂耳,從半空墜落。
唐寧心五指又是一撫,浩蕩琴音頓時化作了一麵音牆,攔在了追擊者的路徑上,旋即,她抬起頭,雙眸射出似笑非笑的戲謔之色。
為首劍修自是不俗,其麵容清臒,兩鬢微霜,雙目澄澈,竹簪綰發,青衫布履,腰間木劍纏藤,行走間木玄追隨。
他看定山崖上的唐寧心,微一拱手,落落大方地自報家門道:“劍盟,青竹山無鋒宗宗主,賀越人,見過寧心長老。”
唐寧心掃了一眼來人,基本確定這一先頭一批隻是劍修,心中暗暗舒了口氣,便道:“賀宗主,入夜來追殺我族,便是你們無鋒宗的問劍之道?”
賀越人道:“寧心長老說笑了,今日事,你知我知,還打什麼啞謎?”
兩人正說著的功夫,後續又有劍修追來。
唐寧心感到這新一批劍修身上殺氣極重,忍不住瞳孔緊縮。
她自然知道劍盟劍修通常有四類,一曰紅塵,二曰浩然,三曰殺伐,四曰無情
這一批來的顯然是修“殺伐劍道”的。
果然,那些劍修眼見四處逃竄的無相古族弟子,紛紛露出獰笑嗜血之色,便要往前追殺。
可就在這時,那青衫劍修賀越人卻淡淡道了聲:“且慢。”
劍修們頓時定下腳步,不再往前。
賀越人看定唐寧心道:“寧心長老空山撫琴,族人逃竄,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賀某人也是看不清,不知是埋伏,還是心虛。
這樣吧.我與你做過一場,你若輸了,快死了,還無人來救,想來始祖便不在此地。
如此,你就讓族人別亂跑了,隨我迴碧落山一趟,調查清楚後,隻要是不知情的無辜弟子,我以道心擔保,他們必定無恙!
當然,若是和天魔有勾結的奸佞之輩,人族不容,我亦不容!”
一番話,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唐寧心哂笑一聲:“虛偽。”
賀越人道:“賀某,問心無愧。”
說罷,他五指緩緩落在那纏藤木劍劍柄之上,聲音低沉。
“寧心長老.”
“來戰!!”
宋延此時身份乃是唐成,他自然也是一路狂逃。
隨在他身側,以他一同組隊逃跑的族人名為唐深,是與他從小可以說是穿一條褲衩子長大的兄弟。
他倆也是吃上了“真靈殘玉”的紅利,此時皆是紫府初期,否則在外巡邏的任務也不可能交給他們。
畢竟,在這2級修玄地,若是連紫府境都沒入,那真就是任人拿捏了。
兩人邊跑,邊互相傳念交流。
唐深沉聲道:“成哥兒,我總覺得很不對勁。”
宋延自然知道,對於普通族中族人而言,縱然能知道族長在以龍骨血幡搜集神魂,製造殺戮,卻是根本不會知道“陰陽玄龍”那般事跡。
而縱是他,對於無相始祖也還存在不少疑惑。
他點了點頭,道:“深兒,別說了,先跑吧。”
唐深歎息一聲,道:“我還盼著尋個哪個宗門的天才當道侶呢,如今我族道侶不再限於本族,這我本來還在尋著呢,結果出了這事。”
宋延道:“都現在了還想女人?”
唐深道:“成哥兒,我若死了,你還活著,你給燒個紙美人,我喜歡有點肉的,你燒的時候注意一下。修煉修煉,天天修煉,哎真是膩了。”
宋延道:“道心不堅啊!”
唐深道:“堅不堅的又如何?這世上多少英雄豪傑,天驕妖孽?我們這等修士,比起他們,簡直就是凡人。
不說別的,你說那宋老祖哎,當年我還記得他隻是個普通的紫府修士。你說,我們這些普通人可能比得上他嗎?”
宋延聞言,心中也是有些感慨,其實他若不是有通天智慧,若不是會花費萬年汗水去修煉,又哪裏會取得如今的成就呢?
說到底,他其實也是個凡人,有著一顆渴求自在享樂的凡心。
他隻是僥幸地雙手捧璧,可又懷璧其罪,繼而不停地在躲著那些真正天驕,真正上位者,真正怪物的圍追堵截。
“是啊,怎麼可能比得上他們呢?”宋延長歎一聲,不過他口中的“他們”卻不是什麼狗屁宋老祖,而是天地主人,而是虛空中見到的那位神秘老者,而是這廣闊未知的世界。
唐深覺得自己是凡人。
他.又豈不如此覺得?
宋延忽的又笑了笑道,“其實之前我去凡間城市逛過,感受過美人的好處。”
唐深道:“好你個成哥兒,居然不叫我!”
宋延道:“你不是在修煉,還要我別影響你麼?”
兩人互相傳念,看似說說笑笑,其實隻是在通過這種口吻緩解彼此的緊張情緒。
而就在這時,一道強烈無比的轟鳴,伴隨著幾乎撕裂天穹的能量從遠處傳來。
兩人同時側頭,神識散開,卻見那崇山峻嶺間有一道青影倒飛出去,山巒崩裂,音牆粉碎。
兩人同時麵色慘白。
唐深顫聲道:“寧心老祖敗了。”
宋延道:“逃!!”
兩人頓時又加速往西北方向而去。
高空則是響起賀越人的聲音:“寧心老祖既不認輸,也不願召集族人隨賀某迴碧落山,那.就怪不得賀某了。”
說罷,他一揮手。
諸多劍修如雨落,劍光遮天,從遠而至。
賀越人也是身化虹光遠遠追著唐寧心去了。
唐深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但天色已經明了,太陽也正當空照著,投落慘金色光澤。
宋延大概能感知到唐寧心逃了。
那寧心老祖真是為了族人逃離而拚盡全力,可在麵臨劍修寇修以圍剿“無相始祖”而布置的大軍,卻還是無能為力,此時也隻能顧著自己往西北飛掠,一路是燃燒精血,底牌用盡。
他此時心中浮現的並不是逃命或力挽狂瀾,而是疑惑。
無相古族棄了祖脈而逃,這是否意味著無相始祖並不打算迴來?又或是在打其他算盤?
就差了這麼點時間,一瞬間,無相古族從原本的狩獵者變成了獵物。
他眼中閃過思索之色,而就在這時他心有所感,陡然看感到不遠處的路徑上站了個兩鬢微霜的青衫劍客。
這劍客不是賀越人又是誰?
賀越人出現在這兒,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唐寧心徹底逃出了圍捕。
‘看來唐成這身份是要交代在這裏了。’宋延心中暗暗歎氣。
屆時若是被斬,他直接蛻了因果,一溜煙撤離便是。
正想著的功夫,前方的唐深已然麵色劇變,然後陡然調頭就跑,他也已用神識掃到了前方的賀越人。
但,他一動,那青光便以掠至。
賀越人如同幽靈般出現在了兩人身後,聲音平靜道:“兩位,欲往何處?”
宋延掃了眼唐深,後者已然恐懼到無以複加。
“深兒,逃。”
宋延並未傳念,而是直接道。
他的聲音也顫抖著。
但他的眼睛卻勇敢地望向對麵賀越人的.影子。
不過,他既然都已經準備舍了這身份了,自然也想用這身份救一救身邊人,盡一盡該有的兄弟之情,同時多看一看賀越人,以給自己皮影再添一員大將。
唐深聽到這三個字,意外地沒有逃跑,而是忽的一咬牙齒,道:“怎麼逃?”
宋延笑道:“你連女人都沒碰過,死了太可惜,今日我來。
你若不死,來日給我燒個紙美人便可。
若是死了黃泉路上跑快點,追上我便是。”
說罷,他緩緩祭出飛劍,準備等唐深一跑,就稍微拖一拖這賀越人,然後趕緊丟了這身因果,繼而重覓個新身份。
這種事,他已經做得順手了。
他與唐深的因果,也僅限於他是唐成的身份。
但意外發生了。
唐深沒跑,而是大口大口喘著氣,同樣招出飛劍,站在了他身側,同時爽朗道:“你我還真是兄弟,不能同生,但可同死。”
兩個男人,兩把飛劍,共同對麵向那於他們而言,根本就不可能戰勝的修士,然而.兩人眼中都已不再有半點恐懼,有的隻是視死如歸的壯烈。
下一剎,便是生死永別。
而他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但,賀越人卻並沒有動手,他掃了眼這倆無相古族弟子,忽道:“走吧。”
說完,他又指指了指東方,道:“都知道你們往西北跑了,還不換個方向?”
旋即,這青衫劍客消失在原地。
這對宋延而言又是久違的意外,這讓他禁不住又想起了南吳劍門,想起了這個世界光明的一麵。
“賀宗主還真是純粹的劍修。”唐深感慨了句,“他修的當是紅塵劍道,最重情義,我倆也是僥幸”
“別僥幸了,快逃吧。”宋延又往東掠去。
事到如今,他雖然察覺了異常,但還是摸不清無相始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最好的做法還是跟著去到隱居地,畢竟保不準無相始祖是想通過這一逃再將潛在的危機給刷掉,又或者說這是調虎離山。
無相始祖讓族人逃跑,再伺機去將祖脈帶走也未可知。
宋延邊想邊逃。
兩人遵從著賀越人的方向,還真未再遇到什麼堵截,一路狂奔之下,又在個小山穀隱居了兩個月,見周邊無有風浪,這才悄悄折繞西北,在去尋族人碰頭了。
次年
蜃闕澗。
此處玄氣尚足,但卻是妖獸盤居之地,其中猶以蜃妖為主。
凡人入此處,還以為入了深山仙宮,在天女們的嬉戲中步步深入,繼而坐在餐桌前,在想著自己如何如何幸運時被當做午餐吃掉。
普通修士入內,也差不了多少。
但,殘存的無相古族弟子卻已匯聚到了此處。
人數僅餘六百餘人。
陣法凝聚出的結界,在這蜃氣繚繞的幻霧裏撐開了一個小村落的規模。
“今後,便在此處修行吧,待外麵平息了,再做打算。”唐寧心看著殘存的族人,心裏也不是滋味,但想到始祖,想到族人猶存,卻又平靜下來,暗暗道:‘我沒錯,我沒有錯!天地將傾,本就難渡,如果最終始祖能夠活下去,那我無相古族就還有希望!為了這個目標,縱然再多犧牲也是值得的!’
終於,有族人忍不住問道:“老祖,為何會如此啊?”
唐寧心黯然垂眸,卻並不迴答,隻是淡淡道:“今後我族不再分你這一脈我這一脈,而是功法共享,秘術同修。待到強盛後,我等再出此澗!”
說完,她一揮長袖,來到陣罩邊緣,盤膝而坐,入定修行。
餘下族人無奈,隻得在此處安家。
轉眼,又過兩年。
宋延始終沒等到那位無相始祖。
他雖然有的是耐心和時間,可此時卻也已意識到對方可能有了別的打算。
他心中暗暗感慨著:‘就因為一個毫無證據的猜測,就能放棄無相古族,還真是壯士斷腕,果決無比。
果然,這些老怪沒一個好對付啊。我也得小心再小心,以免陰溝裏翻了船,還未橫渡苦海,就已身死道消。’
宋延又觀察了些時日,見唐寧心真就一副在這裏先修煉個數十年的模樣,便借著一次外出在蜃闕澗搜索修煉資源的機會,將唐成屍體從儲物空間取出,拋在蜃域深處,繼而蛻了因果,果斷離去。
因果既去,世上便再無唐成。
接下來的時間,宋延兜兜轉轉,探查著那位無相始祖的下落。
而整個2級修玄地忽的就變得亂了起來。
從前潛伏的諸多動蕩因素一下子開始往臺麵堆積,你方唱罷我登場,天魔惑心,修士爭緣,各處皆大亂。
宋延這一轉便轉了足足二十年。
二十年裏,他沒有再探到無相始祖半點下落,甚至連無相古族的祖脈秘境也未曾挪動半點。
不過,他也並非全無收獲。
這二十年裏,他又成功地將七個神嬰後期強者化作皮影存入了他自己的影子,如此,加上原本的賀越人,仇百味,陰陽玄龍,便是十個強者了。
雖隻有原主六七成實力,但宋延還可以用《百相魔影》將這九道身影聚為一體,屆時威力難以想象。
不過,他一直未有機會嚐試。
這一日,他又觀看了一場大戰,卻還是沒有發現半點無相始祖的影子,忍不住心神一動:苦海龍族想要從苦海逃出,隻能靠獻祭。
無相始祖必然非常急迫地要去獻祭,這麼多場大戰,他就算再能忍耐也不可能至今還不動手,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已不在此處。
看來他不僅是壯士斷腕,而且還把自己布局許多年的棋盤都給掀了。
當真果決。
此獠,絕不能留!
宋延雙眼微瞇。
他和無相始祖的因果越結越深,而對方竟能隱忍到這般程度,這也讓他殺心越發熾盛。
月餘後。
古傳送陣一陣閃光。
宋延頓時出現在了海底。
這裏是1級修玄地,望劍城舊址,此間早已成了天災獸的樂園。
宋延稍作觀察,隱藏氣息,又取出昔日輿圖,開始往西飛掠。
西邊依次乃是夜王古族,冰鏡魂閾和蠻荒之地,無相古族.
他要先去無相古族的舊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