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幹脆把槍換到左手上,咧嘴一笑:“警官,這麼快就找到我,挺有本事嘛!”
他說著還誇莊巖,但槍口卻狠狠頂上了莊巖的眉心。
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一臂之遙。
鐵鏽味、火藥味混雜著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人聞了就想吐。
莊巖被嗆得咳嗽了一聲,立刻收斂了剛才敏銳的嗅覺。
“不好意思。”他吸了吸鼻子,似乎完全沒把抵在腦門上的槍當(dāng)迴事。
紀(jì)明傑感覺自己心都揪成一團(tuán)了。
莊巖到底想幹什麼?!
哪怕賴世橋是個瞎子,一槍也能讓莊巖的腦袋開花。
可莊巖麵色平靜,甚至還對賴世橋笑了笑。
他知道現(xiàn)在不能慌。
如果隻有他自己,還能冒險(xiǎn)衝上去搶下槍。
但現(xiàn)在腿上掛著個像樹袋熊一樣的累贅。
他必須想辦法拖延時間。
同時,他的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開啟了信息搜集模式,時刻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嗚嗚嗚……”
兩人對峙時,被莊巖捏住下巴的村民發(fā)出了痛苦的悶哼。
剛才莊巖用力過猛,手勁沒收住。
“抱歉抱歉。”他鬆開了手。
村民揉著下巴,順著莊巖的腿滑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腳踝,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莊巖低頭看了眼蜷縮成一團(tuán)的村民,暗暗歎了口氣。
果然,不讓步是對的。
地上這人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他收迴視線,再次看向賴世橋,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熊先生,何必對鄉(xiāng)親們下手呢?他們並沒有罪。”
賴世橋痛得汗流滿麵,頭腦一片混亂。
但他聽了莊巖的話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這些狗東西算什麼無辜!”
賴世橋以前也是個老板,幾句話間能看出一點(diǎn)修養(yǎng)。
但一說到盤龍村的村民,他就忍不住罵髒話,語氣充滿怨毒。
隻見他咬牙切齒地說:“我會殺人,全是因?yàn)檫@些蠢貨害的!”
“他們跟老易一樣,沒一個是好東西!”
“你讓你腳下那條廢物抬起頭看看我,看他敢不敢!”
賴世橋越說越激動,眼神裏像要噴出火來,燒穿地上的村民。
莊巖低下頭。
看到村民縮成了一團(tuán),像個膽小的刺蝟,腦袋探出來不到兩秒,又馬上縮了迴去。
賴世橋冷笑著嘲諷:“看見沒有!要是心裏沒鬼,他會不敢抬頭看我?”
莊巖收起了笑容,認(rèn)真地盯著賴世橋:“我不知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但如果你受到損失,應(yīng)該用法律解決。”
“而不是靠殺人泄憤!”
賴世橋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臉上的笑容像被抹掉一般,迅速消失。
他嘴唇微微顫動,看了看地上的村民,又望向莊巖……然後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莊巖清楚,賴世橋的心動搖了。
人都有傾訴的欲望。
尤其是像賴世橋這種懷揣著報(bào)複社會念頭的人。
不管外界如何評價(jià),他心裏始終有個難以釋懷的冤屈想要告訴全世界。
而莊巖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引導(dǎo)他將這些說出來。
賴世橋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法律不管用,找了你們也沒什麼意義!”
“不會沒用的!”莊巖嚴(yán)肅地迴應(yīng)。
“我們的責(zé)任就是保護(hù)人民的生命和財(cái)產(chǎn)安全!”
賴世橋嗤笑了一聲,臉上的肥肉跟著抖了一下。
莊巖感覺額頭上的槍口短暫離開了一下,又重重貼了迴來。
冰冷的槍管已經(jīng)沾染了體溫,顯得濕熱難耐。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飛速整理著剛剛搜集到的信息。
他隱約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了石章和蔚煙嵐低聲交談的聲音,還聽見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正朝這邊靠近。
援兵快到了!
莊巖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觥?br />
賴世橋以為他在歎息,握槍的手愈發(fā)用力,槍口壓得莊巖額頭上多了一個明顯的紅印。
“你歎什麼氣!是不是瞧不起我?!”
莊巖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輕聲說道:“不,我隻是做好傾聽的準(zhǔn)備罷了。”
“你……”賴世橋眉頭緊皺,心裏充滿疑惑。
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立刻幹掉現(xiàn)場的三個人,然後再跑到村裏抓幾個人墊背才夠本。
可感性卻又讓他想把自己的經(jīng)曆一股腦倒出來。
他低眼瞄著手裏的槍,彈匣裏隻剩下兩顆子彈。
他開始猶豫起來。
要不要?dú)⒘藘蓚警察繼續(xù)完成複仇計(jì)劃?
賴世橋沒接受過專業(yè)的槍械訓(xùn)練。
這把槍在他手裏不過是嚇人的工具,真正用於殺人還差得遠(yuǎn)。
莊巖明白他在猶豫什麼。
此刻,最有可能死的是他自己,其次是地上那個抱著他腳的村民。
但如果賴世橋扣動扳機(jī),不論殺的是誰,五米之外的紀(jì)明傑一定會立刻衝上來阻止。
以賴世橋拙劣的射擊能力,命中紀(jì)明傑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接著,他的複仇之路也將徹底結(jié)束。
浪費(fèi)一顆子彈殺掉計(jì)劃之外的目標(biāo),對一個精於算計(jì)的商人來說顯然劃不來。
賴世橋當(dāng)然也會這麼想,這是慣性思維決定的,很難扭轉(zhuǎn)。
莊巖穩(wěn)坐釣魚臺,竟然把手中的石子全部丟在地上。
石子撞擊木橋的聲音響起,清脆悅耳。
賴世橋瞬間清醒過來。
他雖然迴過神,但仍不肯放鬆警惕,繼續(xù)掌握著主動權(quán):“到最後了,也應(yīng)該有人聽聽我的故事。”
他長長唿出一口氣,開始講述一切的源頭:“都是霍然那個賭徒害的!”
提起霍然,賴世橋恨得咬牙切齒,“我們以前是合作夥伴,關(guān)係不錯。”
“但自從他迷上賭博之後,我們之間的關(guān)係就漸漸冷淡了。”
“後來他把家底敗光了,就開始找我借錢……”
提起那段往事,賴世橋的聲音滿是倦意。
在他的描述中,霍然一開始向他借的錢並不多。
賴世橋念在朋友的情分上,就答應(yīng)了。
可誰想到,霍然的胃口越來越大,而且借出去的錢就像潑出去的水,從來沒還過!
賴世橋很快就意識到,霍然根本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於是他決定斷了和霍然的往來。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結(jié)束。
有一天,霍然再次找到他,說是想拉他一起做筆大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