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開國勳貴,但曹國公李家跟江夏侯周家的來往並不多。
這兩家就是兩個類型的人家,李家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周家卻是勳貴當中的顯眼包。
可人家既然登門了,如今李景隆又不在家,那小鳳這個當家的主母就要出麵接待。
於是,她帶著一群人朝前院兒走。
腳步邁過門檻,隨口對李全說道,“剛忘了說了,你是咱們府上的老人,年俸也是翻倍!”說著,歎口氣,“公爺不在家,咱們府上裏裏外外二百多口人,光靠我一人可撐不住。”
“知道你歲數大了,但有些事還真得你盯著點!”
“你實在忙不過來,就讓你兒子李二跟著當個二管家。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兒來,用你們父子,總比我用旁人強!”
頓時,李全心中又是一陣感激。
主仆二人說著話,轉眼就到了外院。
遠遠的就見一進院的客廳之中,一名穿著華貴裘皮的老頭,正饒有興致的看著廳內的擺設。
“侄女見過周伯父!”
小鳳邁步上了臺階,俯身行禮笑道,“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哈哈哈!”
周德興轉身大笑,上下看看小鳳,“大侄女,我這不請自來,可是做了惡客呀!”
“叫你一聲伯父,你還真擺上了!”
小鳳心中暗罵,麵上卻道,“瞧您這話說的,平日侄女想請您都請不來呢!”
他倆說話之間,自有侍女奉上新的茶水。
周德興捧著茶盞,目光又是好一陣打量。
“這瓷器看著....可挺不一般的!”
周德興笑道,“比我家中的青花瓷可好看多了!”
“那哪能比呀!”
小鳳笑道,“侄女家裏呀,都是樣子貨!這些粉彩是廣東佛山那邊燒的,跟您家景德鎮的官窯可比不得!”
“廣東!”
周德興若有所思,“你大哥在廣東當鎮臺!嗬嗬嗬,那可是個好地方,有錢....”
“迴頭您喜歡呀,侄女讓大哥您給府上送幾套!”
小鳳依舊是笑,說話滴水不漏,“府上伯母可好?姐姐們可好?”
“都好!都好!”
周德興低頭品茶,忽又咦了一聲,“這茶葉...味兒也不錯!”
“嗬嗬嗬!”
小鳳笑道,“這可真不是什麼好茶,是我們爺托人從甘肅送迴來的八寶茶.....那邊叫什麼三炮臺。裏麵有紅棗枸杞菊花,加了冰糖!一會讓人給您帶幾包!”
“哎呀!”
周德興感慨,“嘖嘖,曹國公府的日子,好的讓人眼紅呀!”
“哪的話,不過是硬撐著罷了!”
小鳳歎口氣,“也就是表麵風光,我們老爺子走的早,李家的家底在勳貴當中都排不上!不怕您笑話,剛成親那一年,還是靠著我嫁妝,才緩過來的!”
她口上說著,心中罵道,“他媽的,你個老不死的突然登門,別是來借錢吧?”
“我不借錢,你別害怕!”
周德興笑笑,“你也別謙虛,京裏誰不知道,勳貴人家當中,數你家的日子最紅火!你是賢內助,九江是聚財童子,哈哈哈!”說著,歎口氣,“可比我們這些老東西強多了!”
“那還不是皇上和太子的偏愛,諸位叔叔伯伯的照應不是?”小鳳依舊滴水不漏。
“我這人呀,直來直去!”
周德興放下茶盞,又道,“我也是你長輩,有什麼話我就直說了!”
“來正題了!”
小鳳心中一緊,“您說!”
“眼看你們小兩口把家裏操持的這麼興旺,曹國公也是高門顯宦!”
周德興笑道,“在京中.....多少人羨慕的不行!我呢...今兒也是受人之托!”
說到此處,他身子微微前傾,“府上二少爺,不是還沒定親嗎?”
“您是說?”小鳳驚訝的瞪大眼。
她萬想不到,她小叔子還是撒尿和泥玩的年紀呢,就被人給盯上了。
“淮西勳貴之家,曆來不跟文官通婚!”
周德興正色道,“說白了,一般人家配不上咱家的孩子!”
“那是!”
小鳳笑笑,心中卻罵,“你還抖上了!”
“自古以來,婚嫁之事都是得門當戶對!”
周德興又笑道,“你們家老爺子,當年也是我看著長起來了。你父親,當年跟我也是好兄弟!”
“嗬嗬嗬!”小鳳點頭。
“所以呢,我這媒人,也算是正合適!”
周德興一拍大腿,“我那老哥哥家裏正有個小閨女....待字閨中。臨來之前算了算,比府上的二少爺大了三歲。女大三抱金磚...”
“您等會!”
小鳳陡然警惕起來,能讓周德興認為是老哥哥的,可沒誰呀?
“哪家呀?”
“韓國公府上!”
周德興笑道,“我那小侄女是李太師的晚來之女,從小當成掌上明珠!老哥哥喪妻之後,續弦的正妻所出,乃是嫡女.....你們兩家都是世襲罔替。”
“您...”
小鳳心裏快速的合計著,笑道,“您來晚了!”
“啊?”
周德興頓時變色,“晚了,什麼意思?”
“我家公爺早就給二叔預備好了親事了!”
小鳳說假話是張嘴就來,“當年呀,我們老爺子麾下有位老兄弟,戰場上跟我們老爺子一塊出生入死的。”
“因為這層關係,我們公爺就給倆孩子,定下了娃娃親!您瞧,這可真是不湊巧!”
“呃....”
周德興眼珠轉轉。
不等他說話,小鳳又道,“我們家老三那邊也定下了,是我們老太太那邊的親戚,親上加親!”
周德興的臉,忽的暗了下來。
淮西勳貴之間,婚嫁上的事沒秘密。
真若如小鳳所說的,早就傳開了。何至於他今兒登門之後才知道?
“哦?”
他心中有氣,說話就不客氣起來,“二少爺定的誰家呀?既是武將,那我就算不認識也聽說過!再不行,迴頭我找信國公去,讓他們家知難而退!”
“那可不行!”
小鳳正色道,“既跟人家定下了,哪有反悔的道理?”說著,眉毛一揚,“我們曹國公府,可不是攀附的人家!為了跟李太師結親,把定下的事給否了,我們成什麼人了?可丟不起那個人!”
“哦,大侄女的意思,這事沒的商量?”
周德興臉上無光,被戳破心思,帶了幾分惱怒。
“不是沒的商量,是壓根沒辦法商量!”
小鳳渾然不怕,直挺挺的說道,“沒這麼辦事的!”
一句話,直接差點沒把周德興噎死,
他自詡為淮西勳貴的老大哥,現在被一個小丫頭給硬頂,一張老臉往哪裏放。
可他還沒辦法,跟小鳳一個女流之輩多做口舌!
但他來之前,在李善長麵前誇口了,眼下鬧個灰頭土臉的,怎麼收場?
小鳳冷眼旁觀,心中卻是清楚,這周德興是被人當槍給使了,而他自己還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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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與此同時,剛返迴甘州不久的李景隆,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甘州城中,一片過年之前的欣欣向榮。
今年這個年,是這個邊塞之地,自打大明收複西域以來,過得最富裕的一年。
城中張燈結彩,總兵官衙門之中,擺了幾十張流水席。
甘州六衛的軍官歡聚一堂,圍著他們的總兵官,說說笑笑。
“都入席!”
李景隆一身蟒袍,捏著金杯笑道,“今兒不喝躺下幾個,就不是好樣的!”
說著,他看向身側,穿的跟財主似的監軍慶童。
“老慶,咱哥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