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有話要說!”
李景隆心中暗道一句,但麵對毛驤的目光卻裝作視而不見。
而後麵上笑道,“哎,要是以前,我定擺下酒席,咱哥倆好好喝一頓!可你也看著了,我這忙。你來的時候沒接風,你走的時候也不能給你餞行!”
“不過來日方長!”
李景隆又笑道,“等日後我迴京,我做東你請客,如何!哈哈哈!”
“公爺這話,是給卑職的麵子!”
毛驤微微頷首,“您一句話,天上下刀子,卑職也跟您喝個痛快!”
說著,他又看了李景隆身後一眼。
“現在就動身?”
李景隆還是裝作沒看見,指了下暴雨如注的天空,“這麼大雨不好走!這樣,我讓人給你調配一些馬車。”說著,他轉頭對親衛說道,“讓人多預備防雨的油布,給毛都堂帶著!”
“公爺!”
毛驤上前一步,低聲道,“借一步說話!”
“我借你奶奶個爪!”
“以前還覺得你可惜了!”
“現在看來你他媽是自己作死!”
李景隆心中暗罵,他早就看出來毛驤是有事要求他。
他躲還來不及呢,怎會借一步說話?
“我他媽剛才就不該過來!”
李景隆心中又罵一句,而後勃然變色,捂著肚子,“哎呦!”
李老歪見狀上前,“少爺,您怎麼了?”
“我這...”
李景隆眉頭緊皺,“中午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了,今兒都拉了三迴了。快快快,扶我去茅廁!”
“還他娘愣著!”
李老歪對著邊上的人狠狠就是一腳,罵道,“快過來扶著少爺!”
“哎喲哎喲,我不行了.....”
李景隆捂著肚子,腳步看似踉蹌,卻是一路飛奔而去。
~
“完了!”
毛驤心中一片悲涼。
一句公爺救我,差點脫口而出。但麵對周圍如此多的人,他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此次泗州案,為的是掩蓋祖陵大工上的醜事。
所以抓捕的官員們,不經有司,不明發天下,直接送往京師鎮撫司用以極刑。
除卻犯罪的本人之外,家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京師之中,已是暗流湧動。
在他毛驤所知道的確切消息之中,已有禦史言官上書,把今年泗州的反常天氣,跟他毛驤在泗州抓人殺人聯合在一起。
說國有酷吏,羅織冤假錯案,殘殺官員。所以上天震怒,而泗州又是大明龍氣所在之地,是以天降暴雨,損害農事以儆效尤!
他跟隨了上麵那位一輩子!
他能不了解他嗎?
祖陵之中的家醜,必須被掩蓋。
涉及的官員,必須被殺。
他毛驤,從來這的那一天起,就被架在了火上炙烤!
若沒這場雨,也許他還能茍延殘喘有著一線生機。
可現在這場雨,被那些文官們聯合到了天人感應,還有什麼龍氣之說,那他毛驤.....
迴京就是等死了!
饒是他萬念俱灰,但他也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而他思來想去,能幫他的隻有這位曹國公李景隆。
畢竟之前他倆人的關係還算不錯,而他毛驤也在很多事上,曾給了這位曹國公不少的便利。
他倒不是寄希望於曹國公能救他。
而是想求他,能不能稍微照顧一下他毛驤的身後事,保護下他的親族。
可是...
“人情薄如紙!”
毛驤抬起頭,臉色一片煞白。
但隨即,眼神之中又多了幾分狠辣,“曹國公求不得,那我就得求韓國公!哼哼......你們若是都不幫我!哈哈!哈哈!真以為我這個錦衣衛都指揮使吃幹飯的?我手裏,有你們的把柄!”
哢嚓!
一道驚雷驟然閃過。
毛驤的臉上,格外的猙獰。
~~
“明年淮西,必定有災!”
泗州大地被暴雨籠罩,不遠的京城亦是一片陰雲。
今年的秋來的早,冷的也早。
盡管沒下雨,但空氣之中好似水汽無處不在,陰冷潮濕。
鹹陽宮弘德殿玉華堂中,太子朱標緊皺眉頭,坐在寶座上。
麾下東宮官員位列兩班,人人也都是麵有憂色。
新晉工部侍郎練子寧開口道,“這場雨來的太突然了,而且一下就是半個月.....魯東豫東黃河水位已告急,達到警戒線!”
“明年有災?”
朱標的另一心腹,黃子澄看看朱標的神色,而後對練子寧道,“現在才是秋天...”
“太子重用清流,非國家之福!”
練子寧心中暗歎一聲,開口道,“正因為是秋天,才說明年必定有災!今秋的雨已不隻是暴雨了,而是秋汛。”
“秋汛之水,囤於河道之內,無處可去!”
“入冬之後稍微平穩,但您可能不知道.....冬天也會下雨的!”
“尤其江淮之地,雪少雨多,明年再有春雨...”
“屆時河水暴漲,哪怕黃河不改道,淮水也必霍亂!”
說著,他看向太子朱標,“而且......因為魯東地區,從去年開始已清淤,疏通運河,阻攔了水係...”
“那依愛卿之見,如何處置?”
朱標開口,打斷對方。
練子寧的話多少讓他有些下不來臺。
正是他巡視了西北迴來之後,推行了河海之策。
河指的是運河。
海指的是海運。
不能說他錯了,疏通運河連通南北,把山東河南淮揚等地的水路疏通,保證運河南北,是國策。
亦是利國利民,造福沿岸數省百姓的德政。
可誰想到,一場驟然而來的秋汛,竟讓他推行的運河之策,顯得有些多餘且壞事了。
“微臣以為當務之急!”
練子寧直接開口道,“第一,多多預備糧食藥品。第二,一旦有災,有地方安置災民。第三,多多預備銀錢!”
說著,他頓了頓,“尤其是第三項!”
“若無銀子,無論是黃河還是淮水,都不好治。不但不好治,而且災後百姓無法重新迴到家園!”
“是老成謀國的法子!”
朱標讚許的點頭,看向另一側,“李愛卿,國庫還有多少銀子?”
“迴太子爺!”
戶部侍郎李至剛出列,低聲道,“尚有存銀七十二萬。”
說著,他不假思索的繼續道,“方才練大人在說的時候,臣心中就在思量了。銀子不多,但糧食不缺,布匹也不缺。若真有災情的話,大致上安撫兩省的災民還是夠的!”
“七十二萬?”
朱標皺眉,“怎麼這麼少?”
“呃!”
李至剛頓頓,“甘肅藍侯上個月請奏軍需十二萬兩,布七萬匹。大寧設衛,花費九萬兩。去歲藩王大婚,就藩用銀賞賜兵馬等合計二十一萬兩。”
“河黃兩項,十八萬兩。”
“嗯,還有祖陵大工那邊,僅目前所報的花費,就有三萬八千兩,這還沒核銷!”
“另外這場雨,明顯地方上農事受損,朝廷是要豁免錢糧的!”
“孤的錯!”
忽然,朱標揉著太陽穴,開口道,“這兩年孤花錢有些大手大腳了!”
“哎!”
隨即,他又在心中苦笑,“若是二丫頭在,定能幫我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