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聶愣了一會兒，看向外麵冰天雪地的景象：“這外麵連隻走獸都沒有，何處來的吃食？”
“等著�！标炚f了一句後起身，背著弓箭走出去。
外麵寒風(fēng)唿嘯，承聶在屋中守著爐子，感受不到一絲寒意，看戟頌許久沒有迴來，漸漸地有些不安，於是走出院落，看到門外戟頌手拿弓箭，抬頭望著天空，似乎是在等著出現(xiàn)一兩隻鳥。
她還沒有在這種天氣出來捕獵過，也不知道鳥會不會在這種天氣出來飛。
承聶走過去一把拽住戟頌的胳膊，將她扯迴了屋中。
戟頌將弓箭掛在牆上，走到路旁烤火，她在寒風(fēng)中站了許久，臉和手都被凍得通紅。
“你……”承聶感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本來打算說的話在口中打轉(zhuǎn)，而後溜迴了肚子裏，他歎了口氣，默不作聲地坐在戟頌對麵。
戟頌卻好似在等他的下文：“你什麼？”
“你是不是癡？”承聶道。
戟頌撿起地上的石子，朝承聶的腦門扔了過去，不冷不熱地說道：“你應(yīng)當(dāng)說的是，‘謝謝’。”
承聶摸了摸自己被打紅的一小片腦門，眼神複雜地看了戟頌一眼，猶豫了許久之後說道：“你是不是在找東西？”
“嗯。”戟頌應(yīng)了一聲。
“找什麼？”
“我是個癡人，自然什麼東西都找�！�
承聶沒想到她還記上仇了，又重重地歎了口氣：“我們都一同遊曆這麼長時間了，交情還是有一些的，你說出來，說不定我能給你找到呢�！�
戟頌倒是不認(rèn)為自己找了這麼久的人他可以找到，不過這家夥是神術(shù)巫道之人，說不定可以幫她占補(bǔ)一下：“我在找一個人。”
承聶聽聞心中一滯，但是長河族大祭司已經(jīng)死了那麼久了，她總不會是在找個死人吧，而且以不死族人的記性大約已經(jīng)將他忘了……想到這裏，承聶帶有幾分猶豫地問道：“誰？”
“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标灥馈�
“你倒是說說看�！�
“我的丈夫�！标炁轮苯诱f長河族的大祭司，對方會懷疑自己有糊弄他的嫌疑，畢竟長河族大祭司隻是存在於傳說和故事裏麵的人，戟頌眼中閃過一絲雲(yún)翳，“不過他已經(jīng)去世了，我正在找他的遺體。”
承聶心頭好似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良久之後才搭話：“那你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樣呢？他已經(jīng)不在了，不是麼�！�
“我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麵，至少能體麵地安葬他……”
戟頌眼中罕見地紅了，在眼淚即將奪眶而出的一瞬間，她悄然轉(zhuǎn)移視線，裝作困倦般不經(jīng)意地揉了一下眼睛，即便眼淚已經(jīng)被帶走，泛紅的眼眶卻依舊掩蓋不了她哭過的事實(shí)。
“如今我隻希望……他的遺體不要被吃掉。”
承聶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失去摯愛的痛苦，而他就算是不知道，看戟頌平日裏不茍言笑、倔強(qiáng)得像個男人的樣子，也知道讓她流淚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那得是心中多麼難受……才會在十?dāng)?shù)年……這個即便普通人都該習(xí)慣摯愛逝去的年月過去之後，她一個本該冷情的不死族人，卻還能清楚地記著那個人的存在，還能談?wù)撈鸨銦釡I盈眶。
得是多麼深切而又刻骨銘心的愛意，才會如此。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何處�！�
承聶此話一出，戟頌怔了怔，神情多了幾分嚴(yán)肅，看著承聶：“你知道？”
“我是神術(shù)巫道之人，知道這些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承聶盡量控製自己的神情，唯恐戟頌會看出破綻，然後一刀結(jié)束了他的性命，“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無論以後出現(xiàn)什麼事情，你都不能怨恨我�！�
“那是自然�！标炓豢诖饝�(yīng)。
承聶看到她絲毫沒有疑心自己的意思，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卻又像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他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是恐懼，是內(nèi)疚，還是什麼別的情緒。
這種感覺令他整夜未眠，而同樣沒有睡去的還有戟頌。
她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的風(fēng)雪，站了整整一夜，像是已經(jīng)等不及到明天了一般。
第二日風(fēng)雪停了下來，院內(nèi)院外一陣雪白。
“承聶！快出來！”
戟頌將兩人的馬從馬廄裏拉出來，招唿承聶過來。
承聶是頭一次聽到她如此熱切地叫自己的名字，自從承肅死了之後，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這樣喊過他了。他的心中泛起一絲異樣，走出門的時候，他接過戟頌手中的韁繩，將自己的馬牽了出去。
經(jīng)過數(shù)日的路程，他們從滿地積雪走到了桃花盛開的地方。
承聶發(fā)現(xiàn)，自篤定了要去祭司最終長眠的地方，戟頌晚上便很少睡覺�？偸撬艘粫䞍罕阈褋砹�，然後翻來覆去睡不著，站在附近的高處眺望著前路，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跳到那裏。
承聶知道她是為了遷就他，如果她要是清楚的知道地點(diǎn)和路線的話，一定會日夜兼程趕去。
他忽然有些羨慕那個祭司。
就算是死了，也還有這麼一個人掛念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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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利的嚎叫撕破了長空，震得周圍的樹木葉子盡落。
兩個幫忙摁住葉城韻的匪徒急忙逃離了葉城韻的身邊。匪首看到了自女人身體內(nèi)逐漸生長出來的，恍如絲帶一般散發(fā)著金光的幻影，正在如同筋脈一般連接女人的雙臂，如同血肉一般逐漸凝結(jié)成巨大的翅膀骨骼根係，自女人身上逐漸長出了細(xì)密的羽毛，羽毛隨著身體的逐漸生長如同泡開的茶葉一般逐漸舒展，一根便有他的手臂般長短。
光芒逐漸增強(qiáng)，匪首的眼睛難以睜開，滿頭大汗地坐到地上，抽出腰間的劍朝著葉城韻的背部刺去。
光芒還在逐漸強(qiáng)盛，忽然自林間忽然衝出一個龐然大物，在旁等候的匪徒頓時嚇得麵色鐵青。
“死……死場的野獸！”
“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裏！”
“快跑！”
拿著劍幾欲刺向葉城韻的匪首看到出現(xiàn)在眼前的野獸之後，連忙拿著劍逃離了此地。
葉城韻的鬢發(fā)被汗浸濕，濕濕地貼在一側(cè)的臉頰之上，身上已經(jīng)零零落落地長出了白色的羽毛。
濃密的羽毛紮根在滿是泥汙的身上，顯得格外潔白。
她意識到了他們的恐慌，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看到了出現(xiàn)在自己麵前的人。
他神情平靜地看著她，泛著紫色光澤的瞳孔之中卻滿是震驚。
她緩緩地低下頭去，她很清楚現(xiàn)在自己是副什麼樣子。
……賴不掉了。
身上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身上新長出的羽毛逐漸脫落。
葉城韻一頭栽倒在地麵上，在半夢半醒的意識之中，她感覺到自己被一個人抱了起來，走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路之後，將她放在了一個不是很潮濕的地方。
她身上被披上了一層衣物。透過眼簾，跳躍的火光照耀著她朦朧的視線。她意識到頭的旁邊有人，便下意識地向那邊挨了挨，隨即陷入了熟睡。
借著火光，閔禦拿著從她脖子上拆下來的項鏈，端詳著項鏈的掛墜。
每次變成天鳥都要消耗極大的氣力，葉城韻半夜在睡夢之中覺得嗓子異常幹渴，發(fā)出她自己都不察覺的幾聲夢囈之後，一陣溫軟便覆到了她的雙唇之上，緊接著溫涼的水流入她的口中。
她吮吸著那溫軟的物事，似乎是要從中在吮出一點(diǎn)水來。
葉城韻吮吸了一會兒，那物事便從她的唇間脫離出去，然後又重新覆了上來。
葉城韻如同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一般，近乎瘋狂地吞咽著吮吸著到口的甘泉。閔禦晃了晃手中的水壺，已經(jīng)沒水了，他起身打算去采點(diǎn)水迴來，但葉城韻卻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遠(yuǎn)處的山頂傳來狼嚎的聲音。
閔禦思考了片刻，將水壺放在了一邊，用指尖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晨曦的光亮照在葉城韻的臉上，葉城韻用手遮了遮眼睛，隨後坐起身來。
她身上披著的衣物從身上自然而然地滑落下來，葉城韻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了麵前的人，才意識到自己的胸口暴露在了對方的視線之下。
葉城韻扯起身上的衣物，動作迅速地將其穿在身上。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下還鋪著一層。
葉城韻迴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坐在地上的閔禦隻穿了一件裏衣。她剛想說些什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口中是一片腥甜，她的腦中閃過一瞬間的空白，然而又很快地銜接上了。
一定是昨天現(xiàn)出原身，消耗了太多氣力。
兩人向下一座城池步行而去，葉城韻本來以為他會盤問自己，質(zhì)問她騙了他的事實(shí)，以及對她編出的那個故事加以嘲笑，但是這三者皆無。
他所向她詢問的事情，隻有一件。
“要不要休息？”閔禦迴頭問道。
葉城韻狐疑地看著他。
是嗎？你要問的隻有這個？
葉城韻的腳腕還在隱隱作痛，已經(jīng)紅腫，被長長的衣物蓋著看不到。
葉城韻沒有告訴閔禦自己腳上的情況。
她昨天情急之下現(xiàn)出原身的舉動，極有可能會讓葉城皇族發(fā)現(xiàn)她的位置，繼續(xù)在這裏待下去，一定會被他們抓走。
可是，腳上的劇痛確實(shí)是令她無法忍受。
於是聽聞閔禦的話之後，葉城韻堪堪地停住腳步，點(diǎn)了點(diǎn)頭。
抬眼的瞬間，卻碰巧看到了對方眼中轉(zhuǎn)瞬而逝的憐憫。
葉城韻微微一怔。
看來這家夥……還是有點(diǎn)良心的？